束脩(2 / 2)
“林砚挺好的,你先别操心他了。”林长济从东屋里取了一串铜钱,又提上毓秀拿来的腊肉和糕点,拉着林长民往外走。
“干啥去啊,大哥?”林长民好奇的问。
“上学去。”
林长济一路冷着脸,让长民不敢吭声。两人来到巷子口的学堂门外,林长民才开口道:“大哥,其实我也不想读书了,想去药铺学配药。”
“你若是真想学医,读几年书之后再去不迟。”林长济不容分说将长民拎进学堂。
私塾里新来的先生姓顾,是个屡试不第的童生,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读书人相见,先看成绩后序齿,林长济是秀才,又是成绩最好的廪生,所以无论顾先生年岁几何,在他面前依然只是个“小友”。
林长济倒不是倨傲的人,客客气气称他一声“顾先生”,并为林砚此前的顽劣致歉。顾先生连道言重,毕竟他连林砚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收到过林家的束脩。
林长济对他说:“犬子性情顽劣,再不严加管教恐要走上歪路,我与家人商议过后,打算亲自教导一段时日,往后就不来学堂了。”
“哦,这样……”顾先生看一眼他身边的林长民,两个孩子双双退学,心说林家怕真的是败落了,妥协了,不肯再花钱供子弟读书了。
他对林长济道:“既然林砚不再来学堂读书,束脩理应退还。”
说着,掏一掏两个衣袖,却只有两袖清风,正要去后堂帮他取钱。
林长济赶忙推辞,并将手里的腊肉和糕点送上去:“林砚这份便充当长民的束脩吧,另有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先生费心教导。”
顾先生这就看不懂了,哪有人放着亲儿子在家,花钱供堂弟读书的?可转念一想,林砚有个秀才爹,还怕没有书读?便欣然同意,半推半就的收下礼物,带着林长民回学堂去了。
门内传来朗朗书声,令人心绪平静,林长济在学堂门外略站了一会儿,才穿街过巷,去了林荣礼家。
林荣礼家看上去境况要好些,那也是二婶婶将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缘故,眼下二婶在檐下织布,大堂妹和小堂妹趁着晴天浆洗衣裳,一个洗一个晒,配合默契。
柳氏迎上来。
“婶婶。”林长济朝她行了个礼:“我二叔在家吗?”
“在堂屋呢,你进去吧。”柳氏笑盈盈的,朝屋里喊了一声:“长济来了!”
屋里坐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方脸,山羊胡,身穿一件半旧袍子,蜷着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全无坐相:“自家侄儿,来就来了吧,喊那么大声,不知道的以为县太爷来了。”
他面前放了一盘茴香豆,就着一小盅黄酒吃得香,招呼长济坐下来一起吃。
二叔相比祖父们好一点,不嫖不赌,就是酗酒,把看的长济直皱眉头,有钱买酒,没钱供长民读书。
但长济还是给他行了个礼:“二叔。”
“行了行了,什么光景了,还来这套虚礼。”林荣礼最看不惯老大一家的“迂腐气”,不肯接受家境败落的事实,仍活在重振家业的幻想中。
两人话不投机,长济也没空跟他兜圈子,直切主题道:“二叔,我把长民送回学堂读书了。”
林荣礼不显得惊讶,只是有些不快:“你快省省吧,老子可没钱供他读书。”
“这个月的束脩已经交过了。”长济又道。
林荣礼脸上不带任何感激之色,呷一口小酒,咂咂嘴:“长民不是块读书的料,这驴不喝水,你不能强按头不是。”
“二叔,长民还小,玩心重,如果加以约束,未必读不好书。”林长济道:“您现在让他去当学徒,今后还有什么出路?”
“出路?平头老百姓无非是奔口饭吃,还讲个什么出路?”林荣礼充满不屑:“老大,林家已经破落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那举人老爷全县才有几个?城南的周家占一个,城北的李老爷家占一个,去掉县里的官员,统共两个。”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林长济眼前晃了晃。
林长济双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看着眼前那张酷似父亲的脸,又无奈的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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