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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转身,只听他轻轻应了声:“好。”

次日,金陵微雨。

许禄川执伞走过万舍宫外的广场,伞下偶有零星的雨袭来打湿他绯红官袍。他却步履不歇向着宫门行去。

“禄川兄。”

沈若实追赶而来,泥泞的靴面看得出他来的匆忙。

许禄川闻声停下脚步,站在宫门边回头望。直到等人三两步到了跟,他才问了声:“左监大人。”

“禄川兄。”沈若实见到许禄川总感觉有些过意不去,“昨日的事,我真没别的意思,禄川兄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就是不会说话,连头儿都说我笨嘴拙舌。”

说到底昨日许禄川是心中憋着股怒火无处宣泄,沈若实又恰巧说到痛处,才惹得他发怒。许禄川自知有错,颔首致歉:“左监大人言重,然是我多心。昨日失态,还请左监大人见谅。”

沈若实见许禄川这样的态度,属实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许禄川又言:“还有那日你在长公主殿下面前替我解围,我还未来得及言谢。实属我之过。”

“若实兄,多谢。”

一句若实兄唤出,许禄川显然是将心中芥蒂放了下。

沈若先是一愣,转而眯眼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既为同僚,就理应互相扶持。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只要禄川兄不再怪罪,一切好说,好说——”

许禄川笑了笑,抬头看了眼雾蒙蒙的天开口道:“时候不早,若实兄同我一道上朝吧。”

语毕撑伞转身,许禄川与沈若实一同踏进了万舍宫的门。

归元殿前,百官肃立。

一把把素面纸伞错落在阶下。许禄川与沈若实因官阶不高,只能排在队尾。

二人刚站定。身后许钦国与许禄为撑伞走来,可刚行至二人周遭,御史大夫符争便从队伍中迎了上去。只见官压许钦国一级的符争,却同其客气道:“许公。”

许钦国不卑不亢回了句:“御史大人。”

许禄川不喜他们这种虚假的寒暄,随即将雨伞压低,把脸转了过去。那边到底是许家门脸的许禄为识相地朝眼前人拱手道:“太常大人,御史大人。您二位慢聊,下官先行一步。”

符争象征性地颔首,许禄为就此退去。

待人离开,许钦国先发制人,“御史大人,可是有事相告?”

符争笑着压低声音说道:“既然许公直言,本官就不卖关子了。长公主把持朝政已有两年,这两年她杀了多少先帝留下的肱骨?杀了多少当初与你我一起并肩的同僚?许大人在朝多年,定是比本官心痛。”

“如今朝中惶惶,人人自危。如此下去,少元岂不是要毁在此等妖女之手!”

许钦国默然不语。多年宦海沉浮,那些人的咎由自取,他自然心如明镜。许钦国向来尊崇祖训,克勤克俭一日不敢懈怠。这便也是他多年久居高位而屹立不倒的原因。

可丞相常安道的势大,他又不得不有所忌惮。

如此,前有刘是钰势如猛虎,后有常安道狼子野心。誓死守这许氏百年的许钦国,便是这般如履薄冰。

“陛下万寿将至,魏京山尚未归京,刘是钰身边势弱。咱们是时候同仇敌忾趁机逼其交出实权。万不可让刘是钰,让汤家再继续蚕食这少元的江山了。”符争声情并茂,许钦国却只淡淡道,“是丞相大人的意思吗?”

“许公是明白人,有些事本官就不多说许公”符争话还未说完便被许钦国打断,“这事下官应了。”

此话一出,许禄川猛然一怔。

在他的记忆中,哪怕许钦国不是一个尽责的父亲,却是一个忠厚的朝臣。

他实在不明父亲此番为何会应?难道世人对刘是钰的误解真的根深至此?可纵使许禄川千般嫌弃刘是钰,他却也绝不相信刘是钰会是个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女罗刹。

殿门初开,内侍礼官于阶上高呼了声:“启——”

上朝的队伍就此朝归元殿缓缓行进。许禄川下意识抬伞看了眼许钦国冷漠的侧脸,带着疑惑与失望踏上了上殿的路。

许禄川走了。

符争望着行进的队伍,与绵延直上的高阶沉声道:“许公大义,丞相会记得您的好。”

许钦国目光严肃,他那绛紫色官袍下的脊背挺直,“劳烦御史大人代为转告丞相,下官应下此事,并非为了私欲。亦不是想做丰满羽翼上一支可有可无的羽毛。如今朝廷失衡,下官这么做只是为了找回该有的平衡。”

说罢拱手告别,许钦国转身登阶而去。

由笑转怒,符争只用了三秒。

厉目瞧着许钦国走远,再抬眼凝视起地上积水倒影出的巍峨宫殿,符争阴声道:“若无这些可有可无的羽毛,那羽翼又怎会丰满”

话音落下,符争抬脚踏碎水中宫殿毅然向大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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