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1 / 2)
昏暗,空旷。
眩晕仿佛持续了很久,但其实只是短短几秒钟而已。
沈酌闭了闭眼睛,视线逐渐对焦,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靠背木椅上,双手被反绑在椅背后,废弃仓库中弥漫着潮湿咸腥的血锈味。
前方传来一道熟悉且得意的声音:“你好啊,沈监察。”
是刘三吉。
那个细眼方脸、身材不高的男子站在风扇下的阴影中,大概觉得自己圆满完成了荣先生交代的任务,表情颇为愉悦:“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采访一下,您意外吗?”
“……”沈酌开了口,声音有点沙哑:“我比较意外一睁眼看见的是你,而不是那个荣亓。”
刘三吉立刻:“闭嘴,你是个低贱的普通人,有什么资格让荣先生亲自来见!”
刘三吉声色俱厉,但沈酌只一哂:“你那个荣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三年前曾经被烧成了焦炭,但因为进化方向非常特殊,应该有某种残存细胞的复生能力。之所以他现在还坐轮椅,可能是因为进化没完成,身体还没能达到巅峰状态,对吧?”
刘三吉刚要呵斥他不准对荣先生不敬,沈酌却没给他张嘴的机会。
“他似乎很想杀我,但却躲在幕后,只敢派手下出来拦车碰瓷,我猜这大概因为他是个不敢杀人的懦夫或无法动手的残废……聊天而已,你抖什么?”
“住口!住口!”刘三吉又惊又惧,“你这个低贱的普通人,也敢对荣先生不敬?!”
“你只是个基因低劣的d级,跟普通人也没太大差别。”沈酌厌倦地道,“恕我冒昧,把那个荣先生叫出来吧,你没有资格同我说话。”
刘三吉果然被这连续的刺激冲上了头,一捋袖子指着左手背:“你说什么,谁基因低劣?!老子现在已经是a级了!”
“……”
刘三吉没等来沈酌意外的表情,只见他注视着那个血红的a级标识,少顷意味不明地呼了口气:“果然如此……二次进化。”
“果然什么?!”
刘三吉瞪着他,却见沈酌没有立刻回答,半晌才道:“你可能是被那个荣先生,当成一次性试验品了。”
刘三吉打小长得矮,因此心思特别细腻,平生最恨被看不起,对旁人无言的轻视尤其敏感。但偏偏沈酌这个人,以他堪称罕见的学历、背景和相貌而言,哪怕他坐在那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都会给人一种含蓄却强烈的嘲讽感。
此刻刘三吉的感受就特别鲜明:“你别在那胡说八道,什么试验品?像你这种连进化都做不到的人——”
“你私下昧了荣先生的进化源,被抓回来后为了保命,只能受他指使来刺杀我,报酬是他让你二次进化成a级。但你不知道的是……进化不是无代价的,每个人能承受的进化强度都有极限。”
刘三吉大怒指着手背:“别说那没用的,看见这个a没有?!”
沈酌打断了他:“你知道这世上最大的谎言是什么吗?”
刘三吉一卡壳。
“是‘人人生来平等’。”
沈酌直视着茫然的刘三吉,声音清晰冷静,甚至到了有些无情的地步。
“公元1651年,托马斯·霍布斯提出,人类共同创造了一个巨大的神——利维坦,而组成利维坦的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因此维系和平是所有个体共同建立的自然法则。五年前的大规模进化发生后,为了维护这一价值观,我们极力向公众掩盖进化与基因方面的联系,因为真相对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太过残忍。”
“有的人能进化成s,有的人只能进化到d,还有的人根本无法进化。基因生来是不平等的。”
“强行越级会让你的基因不堪重负,就像把矮子强行拉长拔高,会造成全身基因链撕裂,染色体全部失活,你见过核辐射遇难者么?跟那差不多,比死还可怕。”
空旷的仓库里极其安静,只有风扇叶片旋转发出交错的机械声。
刘三吉瞳孔急剧扩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指端微微颤栗,但少顷他冷笑了一声:“别逗了,你连d级进化都做不到,你才是基因最低劣的,凭什么让我相信这种扯淡的鬼话?”
“抱歉,我是做学术出身的,说话比较直。”沈酌平静道,“你不仅是试验品,还是个一次性耗材的试验品,接受现实吧。”
不可能!
荒谬!
刘三吉几乎立刻暴出粗口,但更深的怀疑、恐惧,以及强烈想要证明自己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半晌他嘴角扭曲地冷笑了一下:“你说我是一次性耗材?你才是真正的一次性耗材。荣先生说了,只要你死了就给我最高的奖赏,甚至能让我永生……”
他一抬手,喝道:“索性让你的尸体也废物利用,成为我吞噬的一部分吧!”
他身后的阴影中传来窸窸窣窣声,仿佛很多黏腻沉重的东西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滑动,令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一个极度畸形的怪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是一座巨大浮肿的……尸团!
这尸团无比庞大,足有四五米高,是由几十具腐尸胡乱拼凑成的,密密麻麻的躯干、手脚纠缠融合在一块,数不清的腐烂手掌和脚掌一齐支撑着它在地上移动。
而几十张男女老少各异的面孔分布在它全身上下,每张面孔都表情扭曲、死相青紫,就那么左一处右一处地挤在它胡乱挥舞的手脚间,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每吞噬一个进化者,它的力量就更增强一分,因此迄今为止它还没吞噬过普通人。”刘三吉昂起头盯着沈酌,阴森一笑:“今天就破例让您获得这殊荣吧,沈、监、察。”
轰隆!
地板震动巨响,尸团“走”到沈酌面前,全身所有的死尸面孔同时张大嘴,表情扭曲狰狞,仿佛再次重现了临死时的痛苦。
紧接着,无数腐烂手臂从尸团上伸出来,抓向沈酌的咽喉——
“我说了,”刘三吉听见申海市监察官平静的声音响起,“你没资格同我说话。”
雪亮刀光唰然一划,腐手飞上半空。
紧接着,沉重的尸团被沈酌一脚飞踹,凌空飞起来撞翻刘三吉,哐当撞上了墙根!
墙灰如瀑,尘烟弥漫。刘三吉差点被那座尸团撞得喷血,捂胸剧烈呛咳:“你……你怎么,你……”
紧接着他愕然睁大了眼睛。
只见沈酌从不远处的椅子上站起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寒光闪闪的折叠刀,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揉了揉之前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
沈酌常年制服黑衣,映衬得手腕格外素白,被绑缚过的红痕便非常明显。这一幕乍看上去甚至会让人产生某种下流的想象,但当申海大监察官一步步走来的时候,那种漫不经心的冷峻和肃杀,就仿佛他皮鞋每一次落下都踩在了人的咽喉上。
砰一声重响,沈酌抬脚踩住刘三吉的额头,那恐怖巨力一下就把他后脑勺踩进了龟裂的墙里。
“你……为什么……”
“知道这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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