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婚事(1 / 2)
夜里浓色,仍有丝雨。
曦珠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中始终是昨日昏时见到的卫陵。
不可否认的是,在见到他的那瞬,她再一次陷入回忆,想起后来他的模样,心中深藏的爱意无法再克制。
但她很明白,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卑微到可怜,若是连自己都觉得可怜,那别人看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呢?是否觉得她愚不可及,为了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就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本应该好好活着,就像阿娘当初临逝前执意把她送往京城时,所期望的那样。
曦珠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回到过去,回到认识卫陵的最初。
她如今不过是一个来公府寄住的商户女,勉强也能称呼他一声表哥。还什么联系都未有。
一切都回到了开始。
倘若一个人重生回到过去,他会做些什么?
人的一生有那么多缺憾。若是占据先机,总是会多出些机会,来弥补遗憾,让自己更加圆满。
但曦珠没办法这样想。
她爱的是上辈子的卫陵。
即便没有得到他丝毫喜欢。
这份爱沉重到她看到少年时的卫陵,都觉得呼吸窒气。
她已经不再奢求他的喜欢,也不愿意再来一世的自苦。
只是……
曦珠闭上眼。她又想起最后一次,看到卫陵远去的背影。
她不想他遭受那样的痛苦。
她想他好好活着。
等曦珠反应过来时,她已坐在窗边矮榻边,外头隐有雨打落花的声音。
青釉灯的灯芯被点燃,噼啪响了轻微一声,慢慢地,晕黄温暖的光落在她身前的笔墨上。
砚台里的墨已经有些干,她慢磨着,开始回想上辈子自她入京后,那些年发生过的桩桩件件。
只是岁月漫长,诸多在当年看起来极难忘的事,到底模糊了,竭力去想,也只能摸到一些零碎的片段。
曦珠并不执着于那些微小,只将那些大事落到纸上。
尤其是关于卫家。
从神瑞二十三年至神瑞二十八年。
动了神思,让她脑袋有些昏疼,到底没好全,似是魂魄未安定下来。
按着额穴缓过,灌下一杯冷茶水,才又清醒些。
笔墨落于纸上,一个个姓名,一件件事,断断续续地连在一起。
等曦珠想不起再多时,已快天亮。她头疼地不行,起身时倒向旁侧,幸而及时扶住桌子,才没摔下。
她缓了缓匀气,又点了火折,将那十多页纸点燃,火光映在她苍白的面上,那些写有卫家衰败的往事也一并焚毁于香炉中。
她想要救卫家。
想救卫陵。
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但也非无可能。
曦珠抬手推开了窗,被雨水浸了一夜的草木清新宜人,远处天光也逐渐明晰起来,照耀即将苏醒的京城。
若是最后能成就的话,那她……她便离开京城,回津州去。
她已经有十余年未回家了。
正院来人唤时,曦珠还有些晕眩。一夜未睡,让她几分难受地揉着额角,但她没再歇息,坐在妆台前擦了些润色的口脂。
有一件事,她现在要去做。
正要去正院找姨母商议,不想那边就来人了。
来的是元嬷嬷。
进了春月庭,蓉娘就赶忙迎上去,笑着问道:“嬷嬷来,可是有什么事?”
当时夫人重病,强撑着身子写书信送去京城,要托付姑娘。没过一个月,镇国公府就来了人,正是国公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元嬷嬷,是亲自来接人的。
夫人见人到了,才安心咽了气。
因姑娘执意要在津州守孝半年,元嬷嬷陪着在津州待了好一段时间,这年开春才回京。
蓉娘有些过意不去。当时元嬷嬷去时,胖地手都起窝子,兴许是津州的饮食风土,让其不适,竟瘦了大圈。
这回见人来,自怀愧地去端茶过来。
元嬷嬷制住她,笑眯眯地道:“不用。”
她直接道明来意。
“郭夫人来府上,说要见表姑娘。”
蓉娘一听,脸色就变了。
还未等她多问,就见姑娘正出来听到这话。
曦珠没让元嬷嬷多等。
“嬷嬷,我随你去。”
她又拍了拍蓉娘的手,让她放心。
去正院的路上,曦珠望着花枝上的晶莹露水,想起上辈子杨楹是在她进公府的第二日就来的。也许是这世她因来京船上晕了许久,一直卧榻,杨楹才没过来。
重新来过,她已没了要见到杨楹的惶恐,也没再想杨楹。
她在想的,是那件要姨母同意的事。
元嬷嬷在旁瞧表姑娘的神情,安静宁和。和那时她去津州接表姑娘时有很大不同。
她在心下轻轻叹息。
郭夫人本名杨楹,是国公夫人杨毓的亲妹妹,杨家的二小姐。可在姐妹两个年幼时,一次花灯会上,六岁的杨楹不慎丢失,杨老夫人悲痛欲绝。
不断派人去找二女儿,从无间断,却是再无踪迹。
也不知哪年寒冬,老夫人去寺庙拜佛,遇到一个长相和二女儿极像的姑娘,缩着手脚在供案底下吃贡品,听寺里的老和尚说是被哪家狠心遗弃在庙后头的莲池里,好在他路过及时救下,才活了下来。取名叫玉莲。
老夫人一时动了善心,把玉莲带回杨家,事事都按着府里姑娘的待遇来。
这样一过十年,二姑娘一直未找到,而玉莲也像是要成了杨家二姑娘。
老夫人还给玉莲说了一门极好的亲事,是侯府门第。
谁知在备嫁的关头,二姑娘找着了。
这回杨家炸开锅,玉莲的存在一下子尴尬起来。老夫人又给她说另门亲事,离京城好远,想的是嫁出去也好。
但谁人料到,在出京的路上撞上山匪,送嫁的队伍被劫,混乱之间,有一支商队路过,救下了玉莲,并把她送回杨家。
这头刚出事,那边结亲的官家就要退婚。
又没两日,那姓柳的商人上了杨家的门,说是愿意娶玉莲为妻。
玉莲答应了,跟随那商人去了津州,再也没回过京城。
只有每逢年节,会送年礼回杨家。
元嬷嬷想到这时,再是叹气。
她伺候国公夫人长大,自然清楚夫人和玉莲关系亲厚,不然玉莲怎会在病重时,放心将女儿托付过来。
但二姑娘被寻回杨家后,似是对家里占了她位置的玉莲颇有怨气,一直有些针对,直到玉莲嫁去津州。
这回表姑娘投奔到镇国公府,二姑娘就找了过来。
接连递了两日请帖,夫人都说表姑娘身体还未好全,不宜见客。
直到今日,亲自登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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