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那座城(六)(1 / 2)
翌日,牧州城郊大寨。
全寨上下张灯结彩,除了仍需日常操练和巡逻的士兵们,其余人等全在热火朝天地忙;这寨中除了士兵外,还有他们随行的家属,老人女子孩子都不少,几乎各个都在脸带笑容地奔忙。
但今天着实不是个好天气。
先是一大早便起了西风,到得上午,更是连着打了几道闷雷,天空中阴云密布,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天色也是一阵暗过一阵,明明是正午时分,屋子里甚至需要点上灯才能看清楚东西。
即便如此,顾安南的士兵们也依旧非常热情。因为他们都知道今日是南郡九州会盟的日子,而他们的顾大帅就是会盟之主,既然是要宴客,那自然不能落了下乘。
一片欢欣之中,唯有两个人在愁眉苦脸。
娃娃脸的张鸿骑在窗框上,都快将他那本就有点秃毛的羽扇扇烂了:“裴姑娘到底遇上什么事了,怎么竟然还不来?没有她这个主母,还真有点不好交待。”
“快别扇啦,为兄仅剩的这点精气神都快让你扇没啦。”何三扶额蹲在窗外:“你真以为主母不来就是最大的问题吗?”
张鸿笨拙地翻过另一条腿,和他并肩蹲下:“怎么说?”
“你去匈奴时间太长,不大清楚当年老顾打九郡的时候是怎么约定的这个会盟。”何三抢过他的羽扇给自己扇,试图消去头上的热汗:“如今我们所在之处乃是牧州城郊,但当初我们约好的会盟之处,可是牧州城里。”
张鸿嘴唇张了张:“可牧州知州符盈虚十分擅长守城,南境各郡早都沦陷了,唯独牧州还在朝廷掌控之内。这,为何会约在城里?”
“那自然是因为,得先把牧州打下来。”何三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不是咱们打,而是南境九郡自己打。”
当年顾安南带着人依次挑了南境九州,本该当时就将城池占了,但一来他不愿那么早就出头,二来他还要赶着去抢亲打匈奴。
若按常规做法,自然便是像楚淮那样走到哪屠到哪,好歹也得将地方守君杀了才是。但顾安南之所以放过了这些人,是因为守君们答应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在顾安南打退匈奴之后,南境九郡会一起将重镇牧州打下来,送给他这位新任主君当“上任礼”。
“明白了,”张鸿点头道:“打匈奴这事听着就跟摘星星差不多,这几位守君可能原本就不觉得大帅会活着回来。”
所以自然也就没有打牧州的必要了。
何三重重叹了口气,往自家大腿上狠狠一拍:“但是牧州对咱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他将羽扇往地上一放,指着它说道:“牧州西靠玄灰山脉,东依大荆愿江,只要打通这个节点,无论是想要北行去打陪都,还是更进一步与楚淮决战,牧州都是必行之路。”
可他们两个也都知道,牧州城高楼坚,如果没有南境九郡的助力,单凭眼下他们手里这些人是决计攻不下来的。
“约降本是好计策,”少年军师垂下眼眸:“只是大帅手里总该有些制约他们的东西才是。”
何三沉默良久:“鸿啊,你以为咱们为什么需要一个主母?”
张鸿抬眼看他。
“你以为人家南境九郡就不想求个稳吗?”何三挠头:“这九位守将各有爱女,都主动提出要将女儿许配给老顾,便是做妾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将来若是事成,那便是尊贵的妃位贵妃位,正是两边得宜,大家都安心!”
张鸿:“倒也是个法子。”
“谁说不是呢!我一个文人,都去给他跑保媒拉纤的活了,老顾他却怎么都不点头!”何三甩开他那文士袍的袖子,指着心口老妈子一样地心酸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给谁守身如玉!”
张鸿很懂地哦了一声。
何三:“你哦什么?!”
张鸿看向他身后:“在想这也不能怪大帅,他择亲的标准确实有些高。”
何三道人跟着他视线回头,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登时磕磕巴巴地问了声好:“殿,殿下大病初愈,怎么出来吹风了?”
廊下转出一个笑吟吟的美人。
明明是粗布荆钗,却能一笑生花,就连这朴素的议事堂后院也因为她的存在而显得华贵了不少。
暮芸示意他不用起身,带着点笑意说道:“我大荆都亡了,何三当家又何必这么客气?”她灵动的眼睛闪了闪,看向了张鸿:“倒是探花郎,既然亲手从本宫手里接过杏枝,又为何要落寇草莽呀。”
何三唰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张鸿:“你中过探花?!”
少年军师摸了摸自己滑溜溜的脸蛋:“我的长相不配吗?”
何三快抓狂了:“这是配不配的问题么!”
“我十六七的时候不懂事,被家里逼着参加过科举。”张鸿两手在胸前无辜地摆了摆:“真的只是中了个探花交差便回来了,从未在大荆领受过官职。”
暮芸同情道:“毕竟是河西张氏的嫡长子,考不中确实会被打断腿的。”
何三已经完全没有表情了。
这一刻他突然很希望自己脑后生出一根反骨,让他立即举兵造顾安南的反,然后狠狠将此人捶进地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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