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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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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来看我,但是很快就走了,要去赚钱,”张秀妘说话的方式很古怪,有一种不常跟人讲话的生涩感,她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我在家里没用,还要闺女养着我,她放了学,要出去挣钱,买药、交学费。”

林载川若有所思,“她放假的时候住在家里吗?”

“嗯,但有时候住在同学家,不回来,说补课太晚了。”

刘静没回家的时候,大概应该是跟许幼仪在一起,按照许幼仪的说法,刘静同意当他的女朋友,他给刘静提供物质条件——如果两个人的年纪都再大几岁,那说不定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包养”。

可这种畸形的关系不应该出现在学校这样的地方。

林载川又问:“刘静在家里的时候,有什么反常表现吗?比如说情绪消极、悲观、大起大落。”

听到这句话,张秀妘看向窗外,半晌没说话,似乎在忍受什么,过了一会才欲盖弥彰地咧了下嘴,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闺女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回家跟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以前闺女性格好,爱闹爱笑,自从上了高中,我检查出病,被老板开除了,家里日子难过,静静也跟着我受了罪……”

女人快速用手擦了下眼睛,低下头,肩头怪异地颤动着。

林载川轻轻舒出一口气,大概有某种过于沉重的东西压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

他刚打算说什么,接待室的门忽然被敲了两下,有人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信宿侧身闪进房间,又反手关上了门,冲着林载川眨了眨眼……怎么看也不像是生病虚弱的模样。

林载川:“………”

他走到张秀妘身边,稍微蹲下身,伸出一只手,“这位就是张阿姨吧,您好,我是市刑侦队的刑警信宿。”

张秀妘只是迟疑看着信宿那一只雪白纤细、一看就养尊处优的手,并不敢伸手去碰他。

信宿看她这样,隐约猜到了什么,温和地一笑,收回手臂,又站的远了一些。

“队长你继续,”信宿小声说,“我来旁听学习。”

林载川示意他到里面椅子上坐好,又轻声开口对张秀妘道:“刘静在学校里可能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这起杀人案的嫌疑人许幼仪,自称是刘静的男朋友,根据他的描述,只要刘静愿意做他的女朋友,他就会定期给刘静一笔钱——但由于证据不足,现在警方还无法查明刘静是出于自愿还是被强迫。”

林载川的语气很平,声音放的低而清晰,好像这样说出来不会太过残忍。

张秀妘楞楞地看着林载川,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个警察的意思,浑身都激灵了一下,结巴道:“她、她拿回来的钱……是、是那个人给的……”

林载川微微点了一下头。

张秀妘难以置信地张着嘴,整个人剧烈颤抖了起来,“可是,静静说是补习赚的钱,给同学补习,给老师的孩子补习。”

林载川思索片刻问:“补习是什么时候的事?”

“高一下学期。”

林载川道:“刘静跟许幼仪,是在高二认识的。”

张秀妘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的女儿长的俊俏漂亮,从小被人夸到大,有男生喜欢是很正常的,但是,为了钱跟别人在一起,这不就是、不就是那些人说的“卖身”吗。

可是刘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张秀妘颤抖着想:因为她怎么治都好不了的病,像个吃钱的无底洞。

“静静本来应该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这么多年一直是我拖累了她,都怪我。”

张秀妘嘴唇颤抖,一双凹陷的眼里淌下泪来,声音沙哑哽咽,“每次住院,她都要来交一大笔钱,我没死,她就一直要被我连累着……她跳下去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解脱了?”

觉得自己是个拖累,所以就算刘静莫名跳楼,她也不敢哭、不敢闹,反而觉得女儿死了是一种解脱。

林载川终于明白为什么刘静的眼里会有那样令人震撼的绝望,因为她明白无法挣脱困住她的那张网,不管开始到底是自愿还是被强迫,她都只能跟许幼仪在一起——不会有人再像许幼仪那样,愿意承担她母亲的医疗费用,支撑起她的家庭。

或许张明华的出现让她看到了某种希望,于是她把张明华看做救赎,可是她又明白那救赎永远不会属于她,所以把心意都藏在心里,不想再给旁人带来不幸。

信宿看着情绪过激的张秀妘,微微叹了口气,蹲在她的身边,开口安慰道:“刘静住院的时候,我曾经去看望过她,阿姨,她其实一直很牵挂您,而且还让我不要告诉您她住院的事,怕您在家里会担心。我想她从来没有把您当成是拖累,您是她唯一的家人。”

张秀妘已经说不出话,两只手一起抹着眼泪,鼻腔里发出倒气的声音。

她习惯了隐忍,就连哭都不能痛痛快快的哭出来,无声的撕心裂肺。

信宿像转移她的注意力般,轻声道:“您刚刚说,刘静在高一的时候经常帮别人补习赚钱,放假晚上不回家。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夜不归宿,您应该也会很担心吧。”

张秀妘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下意识回答说:“她不回来会提前跟我说,晚上也会打电话,静静很懂事,不让我担心。”

“这样就好。”信宿轻轻一笑,声音低回温和,“您的女儿比我懂事,有一次我晚上一个人跑出去玩,没有告诉家人,也忘记带手机,我父母一夜找不到我,差点打电话报警。”

听到信宿的话,张秀妘像是想起来什么,抹了下眼泪:“有一回,我也联系不上她,她晚上出去,说第二天中午补习完就回来。但到了下午都没回家,我给她打了很多电话也没接,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打电话回来,说要直接回去上学了,下次放假再回家。”

林载川神经忽然一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张秀妘回忆道:“应该是高一的时候,过去一年多了,具体是哪一天我也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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