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偃(1 / 2)
上元佳节,家家户户在廊下挂上了好看的花灯,放眼望去上京城尽是灯火阑珊,亮如白昼。
今日夜市格外热闹,街头陈列着各种买东西的小摊贩,以及舞杂耍的。
街上人山人海。
熙熙攘攘中,有个扎着双螺髻,穿莲叶边襦裙,披正红色棉袍,戴着个狐狸面具的少女。
一手捏着根糖葫芦,一手牵着个穿月牙白色衣服的小公子,像小鱼似的在密集的人流中穿梭。
少女精力充沛,对什么都好奇,东张西望,晃着脑袋,金色珠钗交错晃动。
身后的小公子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小声地请求道:“陛下,能不能慢一点儿?”
少女停下了脚步,将脸上的狐狸面具取下,露出了她的全部容貌。
她生得好看,皮肤雪白细腻,鹅蛋脸,柳叶眉,乌黑的眸子中如坠星辰,闪闪发亮,鲜活而俏丽。
宋徽云回眸看着跑得直喘气的谢承宁,有些不满地皱了眉头,“承宁呀,不是跟你说了吗,出门在外,要叫我夫人或者小姐,你怎么又忘了?”
她凑近他的耳朵,轻轻地说:“今天晚上这么多人,要是被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小姐,”谢承宁忍不住提醒了一声,“时间差不多,我们该回去了,再迟一些,兄长要发现了。”
“不嘛,”宋徽云当即摇头,“难得避开谢偃出来一趟,我才不要这么早回去。”
她平日在宫中,谢偃不允她外出,她也没什么事做,今日听宫女们讨论说上元城外有花灯看,便央着承宁带她出宫,好不容易出来了,她想待久些,不愿意这么快回去。
想想回去以后就要被谢偃时时刻刻管着,片刻不得自由,她就感觉喘不上气来。
“可是……”谢承宁嘀咕道,“可是,小姐出门时明明和我约定好了的,你说你只出来逛半个时辰,逛完就回去,可是现在已经将近一个半时辰了,小姐你这是不讲信用……”
宋徽云眨眨眼睛,忽而盯着谢承宁的眼睛看,他双眸如小鹿,清澈无辜,似是不习惯这样目光的接触,他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
他明明比宋徽云高一个头,却比姑娘家害羞,如果宋徽云多看他一会,他肯定就要脸红了。
“承宁啊,”宋徽云凑到他的身前,捏住他的衣角,声音柔柔地撒娇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上元灯会,你就再让我多逛一会儿,好不好?”
谢承宁招架不住,露出犹豫的表情,片刻之后,终是没忍心拒绝,“那…好吧……”
他生性单纯,下午的时候,宋徽云也只是在他面前装装可怜,就成功哄骗他,就偷用了官印,带她溜出宫玩。和他那兄长一点儿也不一样。
但凡他是个寻常人家都公子,宋徽云一定会毫无戒备地喜欢他。
可惜了,他是谢家人,谢偃的亲弟弟,谢偃强塞给她的君后,她名义上的夫君。
见他一副委屈的模样,宋徽云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承宁别怕,要是被发现了,有我给你兜底,如果你兄长要责罚你,你就尽管往我身上推。”
她咬了一口糖葫芦,含在嘴里咬着,唇上化了蜜糖,更加水润光泽,纤纤玉指遥遥指向远方,“那边有打铁花,我们还没有看过,我们过去瞧瞧,瞧完了就走,好不好?”
话罢,还没等对方回应,宋徽云转身,裙摆打了个旋,蹦蹦跳跳地往人流中涌去。
殊不知,她已经被人盯上。
她身后不远处有三个戴着面具男子,隔着人群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其中有一人说道:“长得不错,身娇体嫩,还差最后一个,就她吧。”
另一人说道:“看起来像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如果失踪的话,他家里的要追究到底该怎么办?”
“怕什么,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出门不带侍从,身边只跟着个小白脸?何况高门都注重名节,人到了我们手里,他们敢大肆张扬地找吗?”
其余两人觉得有道理,当即敲定,“就她了!”
……
“小姐,小姐,等等我!”
不远处一块空地上挤满了人,正是她想要看的打铁花。
害怕被滚烫的铁水伤到,围观的路人特地站得远远的,给中间让出很大一个圈。
站在中央的两人光着膀子,一个人舀起装着烧红铁水,抛向天空,他的搭档配合默契地提着花棒就往上一敲。
铁水被击散,如烟花绽放,火树银花化为星光点点,坠落人间。
光彩绚丽,夺人眼球。
观众们鼓掌喝彩,尤其是站在最前头的孩子们,叫得正欢。
宋徽云在前头撒了欢地跑,谢承宁短暂地因嘈杂声而分了神,人流汹涌,不知不觉间将他和宋徽云之间的距离拉远。
等他反应过来,宋徽云已经被冲到了另一头。
他连忙提高了声音朝她喊道:“小姐!我在这里!”
宋徽云也意识到了承宁被隔开,转身挥手示意他过来,却冷不丁看到有两个戴着面具的奇怪男子朝自己围了过来。
上元节民间本就有妆扮娱神的习俗,街上戴面具夜游的人并不少,但是大多都是年幼的孩童和少女。
成年男子戴面具,这着实少见。
宋徽云觉察到了不对劲,骤然精神紧绷,警惕地盯着来人,“你们想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身后伸出一只手来,锁住她的脖子。
她下意识要反抗,一块沾满迷药的布堵她的嘴,鼻中吸入迷药。
她全身软绵无力,手中糖葫芦也握不稳了,滑落在地。
四周的光影渐渐远去,她甚至来不及回应承宁一声,就眼前一黑。
……
宋徽云醒来的时候,全身捆上了麻绳。绳结打得紧,勒得她浑身发痛。
她睁大眼睛打量四周,这个屋子破旧不堪,四面漏风。
地上铺满了稻草,不远处摆着张破桌子,上头仅有一个烛台,勉强维持照明。
她翻了个身,准备看看另一边,然后就和身后的一个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原来屋子里还不止她一个人。
仔细看去,角落里蜷缩着十来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瞪着一双双黝黑的大眼睛,惊惧地凝视着前方。
宋徽云闭上眼睛,轻叹一声,大致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得了,这是落进人牙子手里了。
还没来得及缓缓,就在这时,门猛地被大力踹开。
小屋破败,这巨大动静震得房顶掉落瓦砾,那个可怜的小木门连带着整个房子都摇摇欲坠。
旁边的小姑娘们受了惊,慌乱地叫出声来,往墙角躲。
一个脸带刀疤的大汉连同几个手下鱼贯而入。火光倒映着他脸上伤疤,如吓唬小孩子的怪物那般张牙舞爪,狰狞可怖。
看他们穿着服饰,宋徽云认出来了,这可不正是街上戴着面具将掳走之人?
她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刀疤男在眼睛微眯,神色贪婪地在姑娘们的脸上游走。
挨个看了一遍以后,他舔了舔嘴角,道:“今天收来的货可真还算是不赖嘛!”
身后的小弟赔笑道:“是呀,大哥,今天过节,这些长得好看的小姑娘都喜欢出来逛,捉到人也多,等运到秦淮,定能卖个好价钱。这半年都不用继续干活了。”
听到“秦淮”二字,屋里小姑娘的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秦淮是何处?
河畔十里长街,俱是风月场。
卖去那里,岂不是要她们去做女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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