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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橘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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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秋从浅安镇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却始终没怎么说过话。

每日只是静静地坐在靠窗的那把藤椅上,沉默地望着窗外。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也很少有人来打扰他。

只有佣人每日按时按点送来一日三餐。

不过大部分时间那些饭菜都没怎么被动过,只是和晏秋一样安静地被放置在那里,从热到冷,一点点失去温度,再重新被拿回去,反复加热。

傅沉泽每天都会过来几次,只是从来没有进去过,大部分时间都是默默地在晏秋房间门口站一会儿,再沉默地离开。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

或者是……

只有他知道晏秋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是,他知道,却不能理解。

每次想到这儿,傅沉泽都会忍不住烦躁摸出一根烟,辛辣的尼古丁直直冲进肺里,才能换取他片刻的安宁。

只是一只猫而已。

傅沉泽一次又一次试图说服着自己,可是每次想到那只猫,与之一起出现的就是晏秋的眼睛。

平日里总是温润平和的线条变得那样凌厉,里面的恨意像是淬了毒的箭直直扎进他的心里。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晏秋。

记忆中的晏秋像是一道影子,沉默、安静,脸上永远挂着谦卑讨好的笑,悄无声息地躲在人后,没有性格,看不出脾气。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他的弟弟?

哪怕亲子鉴定单上清清楚楚地将一切写明,可是当他看向晏秋时,还是难以置信。

他的弟弟明明该是傅霜迟的模样,是夏日里开得最烈的玫瑰,是天上唯一的骄阳,明媚,张扬,千人簇拥,万人仰望。

他会大大方方地抱着自己的胳膊让自己为他摘星星,折月亮。

而不是在他面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磕磕绊绊说不清。

从六岁那年第一次在妈妈怀里看到傅霜迟的那一年,他就下定决心要一辈子保护好弟弟。

他会是这世界上最尽责的哥哥,给傅霜迟所有他想要的东西。

之后的二十年他也是这么做的,傅霜迟要月亮,他从来不会给星星。

因为傅霜迟从小体弱多病,他和父母给了傅霜迟绝对的爱和关心。

傅霜迟是他们从小捧在掌心娇养出来的玫瑰,是傅家的中心。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张薄薄的亲子鉴定单却告诉他们,他们将爱给错人了。

理智可分对错,可情感不行。

给出去的感情哪里那么容易再收回去。

傅家别墅沉寂了三天,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将晏秋接回。

可接回来之后才发现,其实他们都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

晏秋不知该如何与他们相处。

他们也做不到平等的一视同仁。

前二十年的感情给了就是给了,收不回去。

因此傅沉泽总是克制不住地将他们比较审视。

一个沉闷一个张扬,一个自卑一个大方。

他们如此不同,就像生在淮南淮北的橘和枳。

无论怎样看,傅霜迟都更应该是他的弟弟。

因此对于晏秋薄待而产生的那点愧疚很快也就没了。

都是晏秋自己不争气。

如果他能像霜迟一样恣意潇洒。

如果他能像霜迟一样明媚张扬。

如果他能像霜迟一样……

他不能。

所以更希望霜迟是自己的弟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人人都会这样选,他也一样。

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好愧疚的,对吧。

傅沉泽想到这儿,忍不住摸出烟盒中最后的一只烟点上。

然后随意将空烟盒掷了出去。

地上暗灰色的地毯上满是烟蒂,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四散的烟灰很快在其中销声匿迹。

傅沉泽垂眸看着夹在指间的香烟,烟丝和火焰纠缠,勾缠出袅袅的烟,像极了失火的那天。

那天的火烧得太快,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跑出去,可是出去之后却听到父亲说霜迟还没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重新冲了回去。

然后目标明确地向二楼跑去,可是他没想到会碰到晏秋。

晏秋伤得很重,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额头上都是血,平日里圆润的双眼此时有气无力地耷拉着,仿佛随时都会阖上一般。

但在看到他那一刻时却又猛地睁开,里面重新散发出光彩来。

他像往常一样冲自己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接着用尽全力向他伸出手来,哑着声音喊了他一声,“大哥。”

傅沉泽这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晏秋也没有逃出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向前了一步,想要去接住晏秋的手把他扶起。

可是很快他就听见了傅霜迟的声音。

他抬起头,然后就看见傅沉泽跪在二楼楼梯旁,大概是吸入了太多的烟,正在不住地咳嗽。

火越来越大,“噼里啪啦”,一切都在坍塌,一切都在碎裂。右边的壁画被烧成黑色的骨架轰然落下,头顶的吊灯顶不住这高温,在空中就已经四分五裂,支撑整个房子的房梁摇摇欲坠。

没时间了。

因此傅沉泽最终还是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抬起重若千钧的步子越过晏秋向上跑去。

“我一定会回来,你再等我一下。”

傅沉泽拼劲此生所有的力气争分夺秒地把傅霜迟救了出去。

他想再回去的,可是一旁的傅霜迟却拉住了他。

他转过头的那一瞬间,大门最外侧的房梁轰然倒下。

之后的日子,他用了很长的时间试图像以前一样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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