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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死了。
她为此开心了好一会儿,若不是魂魄被迫徘徊在身躯四周,她早就飞出窗外,去逛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任自己消散在山野,也不觉得可惜。
开心过后,天还没亮,玉珠又开始忧心。
她死了,沈旭不会因此而杀光她的亲朋故交吧?不应该吧,她是病死的,又不是自戕,沈旭再疯也不该因为一个侍妾病死而迁怒旁人。
生死有命,若不是沦落到沈府,天天受沈旭的折磨,兴许她还能多活几年。
这个混账要是真的深究,就该知道自己才是导致她病死的罪魁祸首。
玉珠自问自己一生没做过什么了不得的善事,但也没做过亏心事,没想到会死得这样寂静无声。荣华富贵皆身外之物,她唯一守到最后的,只有自己的心,直到死,都没有甘愿为人玩物。
区区沈旭,休想驯她伏地为奴。
哼!
玉珠骄傲的扬起头颅,向下俯视着躺在春帐中的沈旭,他还在熟睡,怀里抱着她的尸身,热烫的体温暖着她早该凉透的身体。
讨厌了他那么久,玉珠第一次居高临下的看沈旭的身体。
他脸长得很好看,不负“长安沈郎美似玉”的盛名,身为文官,身躯却精瘦有力,侧身躺着,腰腹紧贴着她的后背将她搂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只没有生气的破布娃娃。
玉珠不觉有些落寞,自己真是倒了大霉,碰上沈旭这样没心肝的恶人。
自己都死了,他还睡得这么安稳。
想来他有高官厚禄,长得也俊俏,日后身边不乏娇妻美妾,同样能夜夜笙歌,快活度日。而自己可能被人拿张席子随便一裹,挖个坑就埋了。
真是苍天不佑。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尸身没有被安葬,玉珠始终无法离去,只能静静的看着自己失去生机的身体,又看向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
天边亮起微光,沈旭像往常一样睁开了眼睛。
玉珠看着他从床榻上坐起,不觉有些好奇,她从来不知道沈旭什么时辰醒,又是什么时候从房中离开。因她被迫睡得晚,干脆一觉睡到下午,也能躲开沈旭,少见一面是一面。
她俯视着沈旭,想要看他的反应是惊恐是厌恶,还是愤怒。
令她意外的是,沈旭拥抱着她,想要吻她时才发现她已经断气了,他维持着将她按在怀里的姿势,沉默了很久。
玉珠忽然觉胆寒。
疯子,真是疯得吓人。
他就这样静静的呆着,什么也不说,一动不动,连早朝都没去,整整两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下人不敢多问,到了中午,皇上派了近身的宦官来问候,沈旭也没有接见,让宦官无功而返。
他该不会受到惊吓,变成傻子了吧。
玉珠看着沈旭,只觉可笑。
她只想早些离去,可沈旭没有让人把她裹进席子里埋了,而是冷静地吩咐下人去棺材铺打了一副桐木的棺材,光明正大的摆在沈府正堂上。
当晚,大理寺的仵作来验尸。
沈旭得知玉珠是突发心疾病故,终究还是放了春桃自由,玉珠已死,他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再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了。
玉珠徘徊在自己尸身旁边,看到了春桃来她棺前跪拜,随后离开了沈府,她最后的心事也总算了结了。
按照礼数,还需停棺一晚,第二日合上棺木送灵,她才会进入轮回。
玉珠的魂魄就坐在棺木旁等天亮。
到了半夜,庭院里没有点灯,阴森森的有些骇人,玉珠刚想飞到房梁上躺一会,就听到一阵不稳的脚步声朝着堂上走来。
本以为是哪个守夜的家丁吃多了酒,没想到醉醺醺走过来的是双目迷离的沈旭。
不过三个时辰没见就醉成这样,也不知他是刚从哪个温柔乡里出来,如此失态,真是不成体统。
玉珠扭过头不再看他,不成想男人拿着酒壶走到她棺材前面,一个劲儿的往嘴里灌酒,然后随手把精致的酒壶一扔,抬腿,迈进了棺材里……
再转回身来,看到自己尸身旁躺着脸颊醉红的沈旭,玉珠惊的魂魄都散了。
这个疯子真是扰得她不得安宁,她都死了,沈旭还不肯放过她,让她魂魄都无法安静离去,真是作孽啊。
魂魄消散,意识也跟着陷入混沌。
耳边朦胧着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唤,“珠儿,我的珠儿……”
灼痛的偏执,入骨的疯魔,伴着低沉的尾音消失在漆黑的寂静中。
——
混账沈旭!死疯子!
玉珠又气又委屈,以至于睡都睡得不安稳,攒了一肚子气,从混沌中睁开眼睛,难受的从床上爬起来。
“嗯?”
看着明亮又熟悉的闺房,玉珠拍拍自己的脸,感受到了自己有温度的身体,发觉自己并非在梦中,也不是虚无缥缈的魂魄。
她往窗外看去,小院里精心培植的花丛在夏日的艳阳中开的茂盛,蝉鸣蜂鸣声接连入耳,清风吹进窗来,带着夏日阳光的温度和浓烈的花香。
玉珠愣坐在原地,走到铜镜前看见自己明艳光彩的面容,窈窕纤细的身姿,是她十五岁时的模样。
“小姐午睡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玉珠转过头去,正看到春桃抱着插满鲜花的花瓶走进来,柔声道:“奴婢正要来叫小姐,没想到小姐先醒了。”
玉珠急切着迎上去,问她:“春桃,今年是哪一年?”
春桃被玉珠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放下花瓶才说,“今年是道成二十七年啊,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闻言,玉珠陷入沉思——她死了却没有去轮回,而是回到了七年前?!
都怪沈旭那个混账误她!
气愤过之后,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如今相府正值辉煌鼎盛,她既然回来,何不避开前世灭门之祸,保住家人性命,一家人能圆满幸福的过日子,她也就不用为人侍妾,受尽屈辱。
玉珠越想越觉兴奋,神情难掩激动。
春桃站在一旁看着她发呆,小声提醒说:“老爷刚说晚上要问小姐的功课,小姐可别睡迷糊了,答不上来。”
玉珠这才回过神来,问:“父亲母亲可在家中?”
春桃回话说:“老爷晌午同官员出门办事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夫人培了几株牡丹,正带着人修整花园。”
“那哥哥在何处?”玉珠语气急切起来,不自觉抓住了春桃的手。
春桃曲起身子,疑惑问:“小姐,您今天是怎么了……”
“先别问,快说。”玉珠催促道。
记忆中,兄长就是在今年被歹人杀害,兄长死后,父亲心事重重,愈发憔悴,过去两年都没能再振作起来。
兄长虽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儿子,但在他们眼中,在外人眼中,兄长都是相府唯一的大公子,是玉珠最亲的哥哥。
父母俱在,哥哥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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