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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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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这些书,雪砚的心里美得要开花了。

这一天回后院时,从头到脚都怒放着幸福。

这份快乐过于饱满,过于汹涌了,以至超出了表情的范畴。她的脸颊是木木的,眼睛却亮得像回光返照似的。

李嬷嬷不放心地问:“四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嬷嬷。我好得快要飞起来了。”她轻声地说。

“我瞅着也是。”浑身都放光呢。李嬷嬷逗她说,“可不敢飞回天上去啊,四爷要活不成咧。”

雪砚赧然不语,美美地把一堆书放好了。

这一顿晚饭,两口子吃得那叫个有情有意啊。

虽沉默无话,眉宇间都好像抵达至死不渝了。

她给他盛一碗汤,款款的。好像盛的不是汤,是她的命。他酷着脸回敬了一筷子菜,慢慢的。好像夹的不是菜,是他的心。

一举一动都黏糊拉丝儿,叫李嬷嬷、刘嬷嬷瞧红了两张老脸,在厨房里把嘴咧得要豁了。

刘嬷嬷感慨说:“诶呀这小两口咋这么美。瞧得我想年轻三十岁,也找个俊后生去了。”

“嘿,你可真不要你这张老棺材瓤子脸了。”李嬷嬷说,“你年轻三十岁就找得到俊后生?”

“找不到,我抢也得抢一个!”

“”

晚饭过后,两人又贴心贴肺地喝了一会茶。待后舍仆人们都熄灯了,周魁进房换了身黑衣,轻声知会她:“我出去一趟。”

她笑道:“做啥勾当去?”

“好勾当。你先睡不必等我。”他捧住她的脑袋叭了一下,叭得两张脸羞答答的。

雪砚便不问了,估摸着还是揪细作的事。有了这些书,她的一腔热情已转移了——压根儿不在意后续他如何布局。

她道了一声“小心”,把丈夫恭送出去,就一头扎进了书里。

这一扎进去就等于出世,飞向尘嚣之外了。

饥荒十几年,一朝逮住全席盛筵,脑子里滋啦滋啦地直过电。那些凭一己之力摸索出的野路子,在这时和正统大道会师了。

思想的激烈碰撞不时让她心里亮堂一下,击穿一下,浑身暴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一时自言自语,“哦,原来是这样滴。”一时又说,“错啦,连这个也没搞懂,还好意思著书?”这样的一份快乐真是绝伦了。

像走进了奇瑰的秘密花园;遁出了万丈红尘之外;姓甚名谁也记不得了。

他何时回来的,她一点数都没有。等到书被人一把合上,才看见丈夫硬铮铮的脸。

“你怎么还不睡?”他皱着眉问。

她迷瞪好一会,目光才从十万里外飞回来。展颜一笑,赶紧把一个甜死人的娇撒了过去:“四哥不在,我孤伶伶的哪睡得着?”

“哼,是吗?”周魁敬了她一声冷笑,“我的雪儿也太痴心了一点。”他到家已半个时辰了,喊她起码五次都没搭理。

他洗完澡了,她的香魂还在爪哇国遨游呢。这时的周魁已隐隐有一点悔了:拿书讨好她恐怕是失了大策了。这家伙一沾上书就出来一股殊死的劲头。挺吓人的。

雪砚觑他几眼,轻声问道:“外头的勾当失败啦?你说话不阴不阳的。”

“你再不老实地去睡觉,我还要不三不四呢。”周魁解了衣,“嗖”一下甩到衣架上。把人拎过去往被窝里一揣。“现在我回来了,睡吧。”

“诶?”

“诶什么,子夜都过了。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雪砚其实还想挑灯夜读,但迫于夫纲之淫威,只能乖乖地躺着不动了。可她脑子里的干柴烈火还在烧,怎么也熄不了。

把书上那些道理贯起来想想,就觉得无比的迷人。

这大千世界真是妙啊。大到山川河海,小到细粟微尘,都好像臣服于一种不可捉摸的精确规律。它精细而博大,无形又无色,却遍及一切,统摄一切。

这使得万物千姿百态,却又能至简归一。

如此伟大的宇宙难道只是偶然诞生的,抑或是神明的杰作?哎,这两种说法都不能彻底叫她信服。可是,能让她信服的又在哪儿呢?

雪砚静静躺在被窝里,想得痴了。在哪儿呢?

一只大手封在了她的脸上,“睡吧。你这满脑子里的轱辘声吵死了。”

“哦。”她把头扭一扭挣开,偎到他的窝边说,“四哥,你说宇宙的外面还有宇宙不?”

“嗯,当然。”他含糊地说,“有恒河沙数的宇宙。多得数不清。”

“你咋知道?”

“不信?”他揪一揪她的脸肉,“你快睡着,四哥带你去看。”

这人不知在外头卖啥苦力了,一转眼已睡熟了。平时都是弹指一挥就灭了灯,今天把这茬儿也忘记了。坠崖式扑进了梦里。

他的睡相是极雅的。嘴抿得很紧。呼吸也轻,从来没有鼾声。威仪堪称庄重极了。轻忽的灯光照过来,刻画出他一张峻挺的侧颜。

鼻梁如刀削的一般。

他要不是鬓边这条疤破了相,该是何等好看的男子啊。

雪砚想着他对自己的好,一颗心又稀巴烂了。忍不住凑过去,在他疤痕上温柔地亲了一口。之后也有样学样,朝灯挥一挥手。

挥了十几下,火苗纹丝不动。绝不听她的意念使唤。

果然是强大武者才能玩的噱头啊!哎,正打算认命地下去熄灯,身边的人轻轻失笑出声,弹指把灯灭了。一条粗野的胳膊伸过来,圈住了她的被窝

接下去几日,就准备过大年了。

家里一片喜气,围着年关那些事里里外外地忙活着。除尘,祭灶,剪纸,对联,备礼,新衣,点心……所幸刘总管和两个嬷嬷都操持惯了,也不必她额外地指挥什么。

竹笙等四个丫鬟也井井有条,忙起来一丝不乱,各人都知道手该往哪儿伸,脚往哪儿放。雪砚瞧着每个人都挺顺眼,像亲的。

可是,一想到他们中可能藏着细作,最后还可能把她敲晕送去宫里,这一份炽热的亲熟感立马就夹生了。哎

丈夫这几日有事缠身,不时要出去忙乎一通。雪砚独守空闺,一点哀怨都滋生不出来。每天跟祖母请个安,回来一逮住空子就扑到书上。

她都快幸福昏了。

一扑上书,就跟恋花的蜜蜂一样叮着不放。

仆人们发现,四奶奶虽然吃饭比猫少,看书时却是饿死鬼的劲头。每次一沉进去,必须拿十八头牛才能把人拽出来。

谁喊了也没用。

男主人也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几次三番下来,心里大不是滋味。

前些日子多好,每次回屋就有一张芙蓉笑脸等着,还有一声甜甜的“四哥”等着。他一见了她,立刻就能跳出名利的火焰山,掉进世外的清凉地。

心里多少陈年的褶子和旧疤都给滋润到了。

可是自打给了她这些书,倒像给了一堆妖媚惑主的“宠妾”,把她的魂儿都吸走了。他这正室的待遇倒一丝也没了。

这还是他那个贴心贴肺的活宝?

这天一脚踏入后院,见妻子又倚在榻上瞧书,秀眉微蹙,如痴如醉。脸上还被墨蹭了一道猫胡子,他的心终于沉到醋缸子底了,表情也比砖头更硌人了。

李嬷嬷小心翼翼地喊一声,“四奶奶,咱们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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