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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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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砚回了绣房,独自伏在床上哭了一会。她对薄命的自己心疼极了。哭得满脸花糊,被子也湿了一块。一想到“吃人”的事就越不过去,黑气直往上涌。

她劝自己,你这一盆水已泼出去,想收回也办不到啦!事已至此,只盼那些话是烂嘴坏舌的人瞎传的,是污蔑!

可是,若将来证实了没污蔑他呢?

她是不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陪夫君一起开大荤,啖人肉?

她七想八想,把自己吓得直抽筋。一惊一乍半天,入夜时便觉得脑袋发胀,灌了几斤浑浆似的。饭一口也吃不进了。她娇细的肠胃里,被臆想中的人肉梗得实实的。气都顺不过来。

小窗外,霜气横秋。

天幕清淡淡的。一钩冷月之外,洒着几点寒星。

雪砚蓬着一头青丝,可怜巴巴地坐在幽暗中。一闭眼,周将军无敌的臭脸便浮现了。冷冷地跟她作祟。那千年寒冰的眼珠让她身上一丝暖气也没有。如浸冰雪里。

可是哭也哭过了,怕也怕过了。往下一味地自怜也好没意思的。既是亲口应下的,就快快把这事儿想烂、想透吧。斩钉截铁地接受吧。——雪砚劝自己。

柳氏提着两盏灯,莲步摇曳地进来了。“你咋不叫翠儿掌灯呢,不黑呀?”灯挂到壁上,柔光照亮了窗前的女儿。哎,这惹人垂怜的好模样哦。

柳氏忍不住心里一叹:便宜周家的臭小子了!

雪砚说:“娘,周家的人都走了?”

“下午就走啦。”

“那娘怎么才来看我?”就不怕她一个想不开,上吊寻死?

“嘿嘿,看你做啥,还没断奶呀。”

柳氏拍一拍床边,示意她坐过去说话,“随行的礼部杨大人通易理的,当场给你俩合了八字,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婚书也修好啦。”

柳氏喜滋滋地一笑。

雪砚顿时把嘴一扁,眼睛别开了。伤口上被娘撒了一把盐。那杨大人挺会讲鬼话呢,还天造地设!她也是吃人的?

“哎,娘知道你心里别不过弯儿。这是咱做女人的命啊。谁不想找个斯文的状元子探花郎,可全天下统共就三瓜两枣儿,还不够公主郡主们分呢。是不是?”

雪砚说:“我没有别不过弯儿。一见周将军那鬼见愁的气概,我欢喜死了。”

“不害臊。”柳氏嗔爱地挖她一眼,“既是欢喜,怎么还蔫巴巴的?”

“天黑啦,娘要我像哈巴狗儿一样跳上跳下么?”

柳氏嘿嘿笑一气,又掏心窝子地说,“哎,想开些吧。周将军其实不错的。瞧顺眼了自然就不怕了。爹娘总不会让你跳火坑的吧?”

雪砚垂着眼,嘟嘟囔囔地说:“我想得很开呢。周家别的不敢讲,伙食上定比咱家膏肥一些。女儿将来肉荤少不了,可以敞开肚子茹毛饮血了。”

“油嘴滑舌的东西”柳氏笑骂几句,往她手里塞了一本小册子,“咳,这个你拿着参学参学。遇着不懂的只管问娘。”

“这是什么?”

娘把手笼在嘴边,私密地说:“将来给你压箱底的闺趣画册,先学起来吧。生娃娃的事咧。”

雪砚好奇地翻了一翻,眼珠子差点崩出来。片刻,被蛇咬了似的把画册一扔,脸皮子红得发紫了,“娘,您怎么说风就是雨的?我学这个做什么?”

“早点学,到时就不慌的嘛。”

女儿羞得咬牙切齿,“您这么起劲,我明天就要嫁不成?怎么不一出生就让我学!”

柳氏发笑,“明天虽然不嫁,但也拖不到明年了。周家人说,家里太爷年事已高,想在年前就让孙媳进门。你爹应了,说改天就找先生合一合日子。”

雪砚五雷轰顶地惊了。伤口更加泡在了盐缸子里。天啊,这么快,她就要像一只小羊羔被拉去冬宰了吗?

雪砚两眼发黑,脑袋嗡嗡。

娘再说些什么,一句也听不进了

柳氏走后,她独自呆坐在黑咕隆咚的房里。忽的诈尸地站起来,掌了个灯,做贼似的“参学”起那画册来。直瞧得心惊肉跳,想喊“救命”。

——娃娃不是从胳肢窝生的。这个秘密她早已掌握了。她还知道,男女之间要有一些亲密的勾当,才能怀上娃娃的。比如,要香个嘴。

她哪里晓得,还要无比龌龊地这样那样呢。这下直瞧得连连干呕,五官都挤作一堆了。稍微翻了几页,虚弱不堪地把册子塞进了抽屉。

毁了,这事儿毁了。

比“吃人”的事还更毁一层。

她扶着床框,摇摇欲坠地喘了一大会儿,才浑身拔凉地睡下了。

作为一个女人,要承受的实在太多了吧。

老天爷,就让婚期推迟十年!让她养得壮些再来宰吧。

只可惜,老天爷毫不怜惜她。出嫁的日子掰着指头也可数了。阴阳先生把日子一合,说一天都不能差,腊月十二这天办事顶好。

腊月十二,就成了雪砚的大日子。

也就个把多月的事了。她的下半辈子是好是孬,全赖这一天的风水了。

周家娶妇就像作战,讲究个兵贵神速。婚书刚修好两天,便轰轰烈烈地下了聘。统共八十八抬红绸扎的箱盒,从城西往东招摇二十里路,送到了王家小院。

惹得沿街百姓伸长脖子,热议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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