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2 / 2)
他看了它一眼,重新点燃一支烟。
让浓烈的烟草气味在肺里滚一圈,时易叹口气,笑了笑。
这人把自己给忘了啊。
时易离开天台,往五金街的网吧走去。
这网吧压根没名字,开了很多年。门口的牌子早已不亮,网吧的“吧”字就剩下一个“口”,不过这并不影响其繁忙的生意。
时易推开门,里面挤满了人,大多数是还穿着校服的学生,门口瘦猴一样的男生抬起头,喊了一声,“易哥,你回来了?”
“嗯。”时易看了他一眼,回头问:“门口躺着的那人是干什么的?”
“那人啊,不知道哪儿来的,穿得油头粉面的,咱们街上没见过,前天来网吧,就坐在最里面,通宵了两天,也不吃饭,就是要酒喝,刚才钱都付不起了,酒量那么差,醉醺醺地吐了一地,我们就给抬出去了。”
时易听罢重新推开门出去,垂眸看着门口烂醉如泥的男人。
在五金街上,出现什么样子的人都不奇怪,路过的行人没有多看他第二眼,其中一个学生骑着吱吱呀呀的自行车,吹着口哨绕过他。
时易抬起一条长腿,踢了踢那男人。
那人动了动,身子一歪,软绵绵地躺倒在地上。
眼睛都没有睁开,松松垮垮的眼镜架从鼻梁上脱落。
时易蹲下来,“哎”了一声,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干脆揪起来他的衣领。
顿时酒气熏天。
那人身穿黑色西装,皮鞋锃亮,鞋头上有灰,但大约是刚刚沾染上的,外套下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表。他的衣服面料显然不错,绝不是每年年末隔壁街道大甩卖三件168元的地摊货,手表也一样。
时易虽然自己穷得响叮当,但见过什么是好货。
眼前这人算不上什么特有钱的人,但显而易见,他不属于五金街这个地方。
只可惜,一身好衣服在黑暗的路上不值一提,彻底融入五金街坑坑洼洼的走道上。
时易没什么好脾气,本就稀薄的耐心刚才都在天台耗尽了。
他抬起手,用手背拍拍那人的脸蛋。
“哎,我再说一遍,别在这儿睡,影响我们做生意。”
时易力气不小,生生把那男人的脸拍得从左边侧到右边去。
大约是疼得不行,男人终于悠悠转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一张冷脸,他立刻浑身一激灵,吓得就要往后退。
“别退了。”时易冷淡开口道,“身后是你刚吐的酒。”
男人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怔怔的,好像不记得自己喝醉了这件事。
这人不是喝酒的料,时易也能看得出来。
忽然,男人爬在地上到处乱摸,像瞎子一样,匍匐在地面上,抻着脖子,眯着眼睛,终于,时易看见他从旁边的树坑中找出来自己的眼镜。
他戴上,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好像这才恢复了自己的语言能力。
声音很小,“对、对不起啊。”
时易没说话,对方抬起眼睛偷瞄了他好几眼。
这小心翼翼的神情叫他回忆起刚才在天台上的情形。
哦,原来刚才那丫头怕我啊。
时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那人慢吞吞地站起来,见面前的冷面男懒得开口,便打算溜走。看样子似乎是想找个安静的路面继续解决今晚的住宿问题。
正巧瘦猴推门出来,睁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好像生怕时易揍人家一顿似的。
没想到,时易却开口。
“让他进去。”
“啊?”
瘦猴愣了,醉鬼也愣了。
时易抬起眼,“里面走廊有个破沙发,让他去那里睡。”
瘦猴挠挠后脑勺,好像没听懂一样。
但四肢率先行动,拽起如一滩烂泥的男人——反正易哥说得永远是对的。
醉鬼好像有点害怕,“我、不……”
“别废话!”瘦猴大声道:“我们易哥让你干嘛你听着就行了。”
说罢,把他推了进去。
瘦猴把这醉鬼安顿在网吧沙发上,然后又出来,问:“哥,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
“那……”
“他还没付钱,什么时候付够钱什么时候走人。”
“哦,对哦。”
“哥你说得对,还是你会做生意哈哈。”
“易哥,那你也早点休息。”
“不行。”时易把钥匙圈放在手里晃悠,“全子今晚有事,我得去烧烤店,晚上网吧你一个人管了。”
“得嘞,哥,您放心。”瘦猴莫名其妙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时易“嗯”了一声,扭头去了街对面。
老板娘见他走来,笑着说:“阿易来了?看来今晚的女客人要多咯!”
时易勾勾嘴角,笑了笑,站在烤炉前,火焰“唰”地腾起,他熟练地转动烤串,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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