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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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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三年,首辅府邸。

正值酷暑,难免燥热了些,近日来都是梅雨季,地上也颇湿滑泥泞,空中俱都是股泥土混杂雨水后难闻的腥气,免不得教人难耐。

住着女眷的后院,廊回百转,府中小厮婢女步履匆匆,皆是手上端着热水,往主房中一盆盆的送去。

半个时辰后,那送水去的频率才低了下去。

此刻主房中,不同与外间的熙熙攘攘,此时气氛有些凝滞,半分声响也无。

躺在红楠木软榻上的姜梨睁着大眼睛,眸子滴溜溜的转,呆愣的看着站在榻前的几人,不明所以。

她昨日夜间睡了下去,随后便没了知觉,待醒来后便躺在此处,还被父亲母亲围着。

照理说她该在郊外的庄子里才对,这番是怎么回事,且父亲母亲怎的都这般年轻了,好生怪异。

空中气氛教人压抑起来,终于,立于榻旁的首辅夫人先行出声,打破了这方寂静。

“府医,小女这是怎的了,莫不是摔坏了脑子?”

被点名唤到的府医闻言微一皱眉,正色看向靠在金丝绣荷软枕上的少女,右手做了个数。

“小姐可认得,这是几?”

姜梨神色懵懂,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且这个数她认得,方乖巧的回答:“这是四。”

四根手指头可不就是四么,这人好生笨,连她也不如。

随后府医又接连问了许多问题,自简单到复杂的,才终于下了判断。

站起身来,扭头看向首辅与大夫人,抹了把额上的汗,作揖禀道:“小姐智力并无受损,这般症状应是摔到了脑子,患了失忆之症。”

首辅姜鹤之闻言怔愣片刻,沉吟半晌,才迟疑的问道:“既是如此,那……可还能治好?”

姜梨这个女儿自小便沉闷木讷,不如柔儿聪慧得他喜爱,虽他以往便不喜这小女儿,但身为人父,该关心过问的一样没落下。

“这……失忆之症颇为罕见,老夫也只在医书中见过此症,至于具体何时能恢复,这……说不准。或许明日小姐便会记起一切,或许往后再不能记忆也说不定。”

姜鹤之听后揉了揉眉心,心下烦闷起来,再看面前等着吩咐的府医,一挥袖袍:“下去吧。”

小厮见状立刻奉上诊金,府医结了银钱,方领命告退了下去。

大夫人面色复杂的往榻上看了眼,才关切的上前将人搀住,柔声说着:“既然阿梨这病症罕见,不若等她自个恢复些,府医走前也说了,这等情况切不可刺激了她。”

姜鹤之听了这话,再看面前满面懵懂的姜梨,想说些什么,但也记住了那医嘱,知道这话有理,自是听进去了。

此番得等她自己恢复,不能过多惊扰了去。微叹口气后说了声:“那便走罢。”

一行人来的匆忙,去的亦是。

躺在榻上的姜梨仍有些迷茫,待人都走后,眼前才能看见房中摆设,随后四下打量起所处的环境,不消片刻便瞪大了眼。

金线昙花披帛、黄梨木的雕花椅,绣了云锦的珠绫帘,俱都是她曾经闺阁的陈设,分毫没变。

还有那香炉中熏的那香,是她年少时最爱点的香,日日都要点才算舒坦。

就连这身下的红檵木软榻,也是她少时睡的床榻,后来去了庄子上,便再没这么好的东西了。

这是……身死之后,上天怜她,让她回忆一遍往昔,便重新投胎去?

可投胎不该去趟阎王殿,过了往生喝了孟婆汤么,哪有这么猝不及防的?

房门咯吱轻响,打断了姜梨万般思绪,只见婢女端着煎好了的药,走上前曲膝做礼唤了声小姐,才恭敬的道:“药都煎好了,小姐趁热喝了吧。”

药碗氤氲出些许雾气,随后便跟着夏日拂过的风,消逝在上空。

姜梨看着眼前的汤药,微一怔忡,再定定眼看着眼前的婢女,瞳孔一缩,试探的唤了声:“你是芍药?”

芍药是她的贴身婢女,那样貌流失在岁月长河中,她已有些记不真切了,可仔细看着看眼前的相貌,分明就是十四五岁时的芍药。

首辅与夫人走后特地告知过她们几位近身婢女,切莫扰了姜梨恢复病情,那婢女虽不知她忘了前事,怎还会知道她的名字,却也点了点头,如实答道:“奴婢名唤芍药。”

再将药碗递了上去,温声说着:“小姐还是快些喝药吧。”

方才喝下去汤药的触感十分真实,做不得假,这一切都是真真的。

芍药见她仰头便喝了去,不由得有些震惊,要说以前让小姐喝下药,哪次不是耍小性子不喝,还得她们万般规劝才肯。

如今怎喝的这般痛快了?

倒也没有多想,见她这般乖巧的喝了药,便收拾了药碗,准备端出去。

再看房中那些顶好器具,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面色不由得有些复杂,拦住了准备退下的婢女,无视了她疑惑的眼神,小手指向自己,只迟疑的问出心中的问题:“你……你知不知,我是谁?”

芍药也是知道府医论断的,听她这么问,自然没生疑,只耐心的为她解释:“回小姐的话,小姐是首辅嫡次女,名唤姜梨。小姐前些日子磕到了头,不小心摔伤了,所以记不起往常。”

姜梨瞳孔一缩,心下怦怦直跳,将幔帷攥紧,稳了呼吸后,才问道:“那现下,是何年份?”

“回小姐,现下正是昭和三年初。”

“昭和三年?!”

姜梨喃喃一声,若她没记错的话,昭和是前朝记时所用年号,且昭和三年,算起来她现下……约摸十六岁?

“现下确是昭和三年,小姐可有什么事?”婢女见她面色不好,忙躬下身,小心翼翼的问着。

收敛了心下的错愕,姜梨强令自己镇静下来,微摇了摇头:“只是问问罢了,无事,你且下去吧。”

“是。”

芍药得了吩咐,喏喏的应了声,收拾了空的药碗,便下去了。

待她走后,姜梨揉着胸口,捏紧了被褥,大口吸着气,神情恍惚。

若按芍药所说的昭和三年,昭和三年……所以,她死后莫名回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

方才听那府医说她患了失忆症,那便更好了,总归不会露馅儿,就是做了些与往日不同的举动,她也有了借口。

日子渐渐过了七八日,姜梨虽然震惊,但也终于相信了这般诡异的事情。

只是院中不知缘由的下人们有些不解,为何这二小姐近日来都不爱说话,若不是偶尔能得几句吩咐,恐怕只会以为那是个哑巴。

那自然是姜梨怕露馅,虽说有那失忆症做借口,可还是小心些为好,可不能轻易让人知晓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否则会被拉去当成妖怪给烧了。

今日也如前几日般,悠悠的吃着婢女奉上来的点心,那首辅与大夫人自从知晓了这病惊扰不得,所以这几日倒是没人来,她才得以这般悠闲。

夏晨的日头不如午后,此时还未毒辣起来,倒是适合吹风,蝉鸣声聒噪,光透过树梢,洒落了几丝,细碎流动。

惬意的躺在秋千上,婢女在旁扇着凉风,姜梨只觉日子舒心极了,重回了少时的日子,也不用再像以前那般经历磋磨,可真真是舒适。

正舒服的喟叹着,却听外间突地传来几声对话,婢女前来传话,说是大小姐来了。

姜梨眼睫微微颤了颤,她本以为今日也如前几日一样,却没想到不速之客来的这般快。

今日的姜柔着了件淡青色衣裙,瞧着十分衬她那身书香气,略施粉黛,娇娇柔柔,姜梨心内感叹了句不愧为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

“阿梨,不知这几日恢复的如何?”姜柔几步便上前,拉着她垂在秋千藤上的手,好不亲昵的问着,外人眼中看来便是一副好长姐的模样。

虽说按现在的身份,她是长姐,但姜梨仍有些不适应这般熟稔,不禁微微将手往回收了收。

姜柔心思细腻,自是发现了她的推拒,眉心暗蹙,却也只当没看见,轻笑了声:“真是没想到,一朝摔了头,阿梨这性子倒是大不如前了。”

这话说的姜梨心内一跳,忙嗫嚅着说道:“我记不住以往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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