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境(1 / 2)
侯府下人们将仍在荷塘边逗留的客人们请至桌案边,满塘荷叶随风曳动,建邺城期待已久的芙蓉宴正式开宴。
眉间点着莲花妆的婢女们端着菜肴,鱼贯而入,带来阵阵荷香。
钟离慕楚的目光落在婢女那枚莲花花钿上,搭在膝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精心分成小份的菜肴被端上桌,并非什么珍稀名贵的食材,却胜在新奇雅致,每道都是用新鲜采摘的荷叶荷花炮制而成。
有的花瓣被切碎揉入晶莹剔透的凉粉;有的花瓣被裹着面小火慢炸,摆盘成了金黄色的荷花酥;有的莲叶熬制出了莲叶羹;有的莲叶被制成了清雅有趣的容器和装饰,或盛着羹汤,或点缀在菜肴边。
而最令众人眼前一亮的,是碧筒饮。即为刺破莲叶叶心,连通叶茎的荷盏。将酒倒入这样的荷盏中,莲茎卷成象鼻状,便可吸饮尾端。
数百年前,有位雅士创造了这种碧筒饮,以“酒吸荷叶绿”的滋味消暑,风靡一时。此后,更有能工巧匠用各种金银材质仿制出了碧筒杯,但像这般复古、回归质朴的真荷盏却少见了。
钟离慕楚虽不能饮酒,但仍对碧筒饮起了几分兴致,抬手一挥,身侧伺候的人便将荷盏端至他面前。
“酒味杂莲气,香冷胜于冰。”
隔着帷纱,钟离慕楚勾了勾唇,悠悠地念了一句。
甚至还未等他的话音落地,越旸便立刻沉声接口,“水花风动画船香,碧筒行酒从容醉。侯爷,你这出芙蓉宴,还真是雅趣至极啊。”
钟离慕楚掀起眼皮,瞥了越旸一眼,唇角的笑意更深,却带着些嘲讽。
越旸与他较劲不是一日两日了,还每每模仿他的做派,与他心心念念的亡妻一样,愚蠢至极,令人多看一眼都十分憎恶。
钟离慕楚拈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若是阿峤还在身边,他又何至于为了解闷,来侯府瞧这些腌臜面孔。
“听说这出芙蓉宴是由侯爷身边的宠婢操持而成,这婢子倒是有趣。”
越旸晃着手里的碧筒饮,笑着看向霍奚舟。
霍奚舟坐在主位,视线也落在面前的荷盏上,不知在想什么,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另一边,女眷们纷纷夸赞起芙蓉宴的清雅意趣,霍老夫人也根本没想着抢功,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夸起了姜峤。
姜峤听得耳根有些发热,头疼地给霍老夫人布菜,希望她能多吃菜,少说话。可霍老夫人却仍自顾自地说着,偏偏以聂氏为首的夫人们也都应和着她。
姜峤瞬间成了宴席上的焦点,被夫人贵女们频频打量,而其中最常望过来的便是聂瑛,其次便是聂欢。
姜峤很清楚聂瑛为何盯着自己,但至于聂欢……姜峤隐隐察觉到聂欢目光中的敌意,却有些不解。
方才她离开水榭去与云垂野接头,怎么会招惹上这位?
思忖间,霍老夫人已经炫耀起姜峤的茶艺,席上却登时没人敢应声了。
聂欢扯了扯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建邺城里,贵女们时常会聚在一起斗茶,而聂欢便是这种聚会的“常胜将军”。在茶艺上,她若称第二,建邺城便没有贵女敢称第一。
霍老夫人刚回建邺,又对世家交际不甚了解,此刻当着聂欢的面夸赞婢女的茶艺,这不就是班门弄斧吗?
聂夫人察觉到席上的氛围僵住,倒不是很在意,随口应道,“欢娘的茶艺也不错,今日大家兴致正好,不如让她献个丑,与云皎姑娘来场斗茶。依我看,倒是比投壶和行酒令有意思。”
姜峤微微蹙眉,刚想上前阻拦霍老夫人,却已经来不及。霍老夫人连声应下,转头让姜峤下去去准备茶具,宴后便呈上来。
聂欢脸色登时变了,勉强才挤出一丝笑容。
姜峤无奈,只能离开水榭,亲自去挑选茶具,却不想领着几个婢女端着茶具回来时,竟意外听得园中山石后,正有女子在忿忿不平地抱怨。
“我是聂氏嫡女!母亲竟叫我与一个婢子斗茶?!”
“她是什么卑贱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她如何能与我平起平坐?!”
“若叫人传出去,岂不是整个建邺城都要笑话我?”
姜峤步子一顿,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朝身后的婢女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行离开。
没想到与她斗茶,竟能叫这位聂氏女郎恼火至此……那待会她便更要放点水,输惨一些了,若是胜了,这位自视甚高的聂氏嫡女怕不是要当场跳进荷塘做水鬼?
姜峤暗自下定了决心,刚要快步走开,却听得聂瑛劝慰妹妹的声音传来。
“那位姑娘瞧着便十分不俗,又将芙蓉宴操持成这样,可见与普通婢子不同。妹妹还是莫要不平了。”
聂欢冷笑一声,口吻略显刻薄,“在姐姐眼里,自然什么人都是不俗。光是那婢子的容貌,便让姐姐羡慕极了吧,不然也不会一直盯着她看。”
越说越不成样子,姜峤皱眉。
山石后,聂瑛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没有……我只是看霍老夫人与侯爷都很看重她,说不定她日后还有更大的造化。”
“更大的造化?莫不是她还能做侯夫人不成?要我看,也只有霍氏这种不入流的勋贵,才会让一个婢子如此逾矩。”
聂欢冷嘲热讽起来,“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为了跟霍氏攀上关系,竟然还要带上你,硬生生巴结一个死了的霍青萝。她也配?”
聂瑛着急阻止,“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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