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有遗憾(1 / 2)
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得簌簌响,一片绿叶从枝干脱离掉落。
倚靠在病床上的乐瑶两颧潮红,语声低微:“其实也没什么嘛,人总是要死的,只是我的一辈子短了点,但也见证了村里脱贫,没什么好遗憾的。”
话音刚落,一旁垂着头落泪的好友身子颤动,情绪失控地趴在她瘦弱的身躯旁痛哭起来。
乐瑶本想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慰一番,可胃癌晚期的身体处处都难受,夜里也没法安眠,实在使不上劲,加上自己一直瞒着她生病的消息,怂意上头不敢再说话,憋着难受哭哭也好。
打小饱一餐饥一顿,胃痛是老毛病,这些年都好好的,单位组织一次体检的功夫突然查出大问题,然后就倒下了,这已经是她躺在医院的第二十三天,村里的百亩脐橙园应该都开花了吧,真想再去看一眼
醒来就往医院赶的一众村民,推推搡搡地上楼,快走到乐瑶所在病房时,被里头的哭声吓坏了,急匆匆地打开门。
跟在后头的村长低声吼道:“发什么疯呢,说好按照抽签顺序,怎么又插队?哎小点声,别吵到乐书记了。”但在听到哭声的下一刻,他肥胖的身躯比谁动作都迅速,直接拱进门。
突然的开门声,打断了秦兰的哭腔,赶忙收声却依旧忍不住哽咽。
看着她哭肿的眼眶,罕见没有化妆的脸庞,连夜赶来不修边幅的模样,乐瑶想笑又笑不出来,从桌旁抽出一张纸递上前:“别哭了,丑。”
随即把视线转向进来的村民们,亲切又无奈地说:“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我不是说了要来的话晚点来,并且不要带东西吗?我又吃不了只能浪费,待会记得都带走啊,不然我会生气的。”
看到乐瑶还好好的,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对于她的话都嗯嗯啊啊的应着,反正下次还敢。
村长从衣兜里掏出两颗鸡蛋,咧嘴笑着说:“乐书记,这是许奶奶家的新鲜蛋,来时煮的,她让我带给你,揣兜了还热乎着呢,吃点补充补充营养。”
“瑶瑶,来,就着我炖的老母鸡汤吃,肯定香。”
乐瑶虽然是异地驻村,但村里的人都拿她当自家人看。
除了村长和村两委的几人喊她书记,其他人都喜欢叫瑶瑶,村里青壮年出去打工了,留下大多是老人家和孩子,往常隔三差五她就上门帮忙。
秦兰垂着头越过人群进了洗手间,听到外头的笑闹声,好不容易憋住的情绪又崩了。
她才29岁,那么多人惦记着,很多目标还没有实现如果就这么走了,怎么可能不遗憾?
直到入夜病房才安静下来,秦兰也被她半哄半劝送走了。
在黑暗当中,乐瑶咬牙侧身拿起放在床头的一簇脐橙花,捻着它,想到好友有相恋多年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对象,父母亲虽然分开了但已经各有归宿,驻村工作也有人接手
呼吸逐渐变得微弱,意识消散前,泪顺着眼角隐入稀疏的发间,除了淡淡的湿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行朝丰献十五年八月末,虔州安南地界。
“谢大夫,救命!我三叔不喘气了!”十岁少年惊恐的大喊。
他口中的谢大夫,此时正在隔壁正堂收拢晾晒好的草药,闻声放下手里的活计,疾步上前,头上帻巾都跟着颤动。
伸出两指探了竹床上男子鼻息后,谢大夫吹胡子瞪眼看向少年郎:“胡说八道,这不还有气吗?你这小子能不能小点声说话,我这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说完,下意识掏了掏。
他这药铺拢共就三间屋子,中间是木屋瓦房,两侧为竹篱茅舍,加上前后院不足二十平,一唤便知,哪用得着大喊大叫。
半蹲在一旁的乐山听到自己三叔还有气,原本挂着泪苦着的小脸瞬间转晴,自动忽略了谢大夫后半段话。
“那就好,那就好,可我三叔为什么还不醒啊?马上三婶就要生了!”
“本来就体弱,还折腾,这身子骨怕是都搞不清楚你们一家子来我们这破地方干什么?”谢大夫没好气地说。“我家那老婆子马上就到了,你三婶肯定能平安生产的,放心。”
“我三叔要长命百岁的。”乐山小声反驳道。
这世道,普通人活到四十就算长命了,还一百岁?贪心!
“唉,罢了罢了,我先开点药,你给他喝着,能不能熬过去就看造化了。”
“谢大夫多谢您!”
看着牛犊子一般健壮的乐山,再看向躺着的瘦弱青年,这两人真是一家子?谢大夫心里犯起了嘀咕。
与此同时,另一侧竹篱茅舍。
老媪把腹痛的妇人扶上竹床安置,正轻声安抚着,就听到乐山一声大喊,半蹲的身体几乎要站不稳。
即将临盆的妇人就是乐山口中的三婶季芸,年方二九,孕有双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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