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所以当王贵迈进长明宫内殿时,其实并未亲眼目堵宸妃杀人,只见到了宸妃手中握着那带血的匕首。
“奴婢不敢轻易断言,陛下信宸妃娘娘会杀人吗?”王贵深知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磕头请罪,只希望莫要惹怒了季容笙,又被责罚。
“你起来,”季容笙又捏了捏眉心,有些烦躁地道:“先退下吧!”
王贵没想到季容笙并未发怒,他轻易便逃过一劫,便赶紧退了出去,守在殿外,一刻钟之后,他看见李安从紫宸殿出来。
王贵便大胆猜测,陛下定然也不信宸妃娘娘会杀人,不然也不会派李安出面去查这件事了。
李安直接听命皇帝,时时贴身保护,神出鬼没的,听说手段极其狠辣,被他盯上的,他必有一套法子问出实情,便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夜国探子,他也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让他们吐露秘密。
陛下既然派李安出面,相信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
季容笙不知为何,在见到陆朝颜受伤之后,本应极度震怒,严惩沈念才对,可他见到那苍白清瘦的脸,他的心里便觉得堵得慌。
才一个月未见,沈念便消瘦了许多,甚至病得连站都站不稳,就像是一朵还未尽情开放,便已经迅速枯萎的白海棠,他甚至从她的身上见不到几分活人的鲜活之气。
她那时的模样,像是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季容笙好像想到了什么,像发疯似的跑去了出去,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就要失去沈念了。
那个在他身边三年,不争不抢,乖巧安静的女子。
三更天已过,王贵也忍不住打起了瞌睡,见季容笙二话不说,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他赶紧扇了自己一巴掌,保持清醒,又对昏昏欲睡的小夏子嚎了一嗓子,“快跟着陛下,这么晚了,陛下这是要去哪里,外面天寒地冻,冻着龙体可怎么好。”
深冬的夜晚可比白天要冷得多,北风刮了一夜,地面的积雪便结了冰,又冷又滑。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摔断了。”王贵没走几步,便摔了一跤,揉了揉发疼的后腰,问年轻的小夏子,“你可瞧见陛下往那处宫殿去了。”
小夏子扶起师傅,指向慎刑司的方向,“陛下好像去了慎刑司。”
王贵呆了呆,半晌才回过神来,“陛下是去找宸妃娘娘了。”
……
慎刑司的地牢阴冷潮湿,好在谢将军也不敢轻易怠慢了沈念,不但准许花怜带了汤药和一些必需品,还带了厚被褥,甚至谢将军还命人在牢里生了炭盆,从长明宫里出来时,沈念的脸色便不好看,他也担心宸妃娘娘身体弱,在牢里熬不住,便尽他所能,给沈念主仆行方便。
不过宸妃娘娘也着实可怜,眼睛没了,还病得这般严重,又到了这个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刚进地牢,便病得不醒人事,高烧不退,谢将军便私下决定去请太医来,太医灌下了一剂猛药之后,人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地牢里四处漏风,便是烧着炭盆也无济于事,后半夜又是刮风又是下雪,大雪穿过已经生锈的铁栏杆飘落在牢房里,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地上也铺了薄薄的一层雪。
几片轻盈的雪花落在沈念的脸上,碰到那烧的红彤彤的脸颊,很快就融化了。
不过那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沈念缓缓睁开眼睛,艰难地从喉咙挤出几个字,“花怜,又下雪了吗?我睡了很久了吧?你扶我起来。”
花怜抹了抹眼泪,让沈念靠在她的身上。
地牢里冷得像是结了冰,北风刮个不停,地牢里四处漏风,到处都是凉飕飕的。
花怜只能让沈念靠着她,希望能给她带来一些温暖,“娘娘,外头下了大雪,这几个时辰,积雪想必有几寸深了。”
“那外头的雪景定然很美,对吗?”沈念微勾着唇,言语中满是对雪中美景的向往。
只可惜,她还来不及见到今年的初雪。
但能死在这个美丽的雪天,她也已经知足了,她此刻的心境,倒是有一种释然的解脱。
花怜点了点头,鼻头一酸,又落下泪来,“外面很美,奴婢还见过娘娘三年前亲手种下的红梅花,如今已经花开满园,此刻定然迎着风雪,傲然绽放呢!”
“还真想看一看那些红梅花,不过不看也罢,看了便舍不得那些花儿,便会对这世间再生出了不该有的眷恋。”沈念说的很慢,也说的很费劲,她的嘴唇变得干裂,喉咙快要冒烟,她觉得喉咙有些痒,费力地一阵咳嗽,又咳出了零星的几点血沫子。
花怜见沈念这般痛苦,更觉心疼,便再劝道:“娘娘别怕,从今往后,奴婢便是娘娘的眼睛,替娘娘看遍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好。”
良久,沈念有气无力地靠在花怜的身上,半晌才道:“花怜,抱歉,我不该带你进宫的。”
花连低低地哭着,声音也哽咽了,“能伺候娘娘,奴婢三生有幸。”
“阿娘,对不起,是我没能护住阿弟。”沈念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了,“兄长再等等我,念念很快来便会来和兄长团聚…”
“花怜,那药是不是已经熬好了,替我将那碗药端过来吧,我有些累了,喝了药,我想再睡会。”
花怜见沈念不再抗拒喝药,喜得跟个孩子似的,又哭又笑,她赶紧起身,想将那煨在炉子上的汤药端来,沈念便悄悄摸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待要刺进自己的胸口,了结性命,结束这痛苦短暂的一生。
只听哐当一声响,地牢的铁锁被人一剑斩断,有人冲了进来,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刀刃,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季容笙的眼底一片通红,压不住眼里的怒火,“沈念,谁许你自戕,没有朕的旨意,你不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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