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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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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于东,望江水横焉,镜流倾而瘦雪湮。思其今不往来,念故旧寥余生……”

朗朗读书声从楼阁传开,盘旋绕梁。

知明堂分为三阁四楼,楼阁大都临水而建,一拽开竹帘,就能看见碧水枯荷,拱桥垂柳。

白鹭阁中摆了六七张书案及蒲团,除了三公子魏修不在,其他的公子都在此处。

平日里读书,老大老三老四也不会在白鹭阁,他们几人年纪稍大,学得快,随着年龄增长,念的书比下头几个弟弟都多,于是便呆在知明堂的鸿鹄阁自学,偶尔有不解之处,才会拿书来请教公孙先生。

而那些年纪尚小的,需要跟着先生从授书、背书到复讲慢慢学,脑子笨一点的,在授书这个阶段就直接走进了死胡同。

就譬如老六魏惑吧,一本《弗铭文记》学了一年半还没背完,别人手里都换三本书了,他还独独捧着书页都起了卷儿的那一本整日神游太虚。

“宿主大人,这样惬意的读书生活,想必您应该很习惯吧?”

眼看终于不再是整日“打打杀杀”,而是有了书香气的熏陶,系统的心境都跟着平和了不少。

“习惯个鬼,当初我就是为了少背点书,选考的时候才全选了理科。”

闫放翻看了几页手上的《首训》,再看向堆在书台前的“书山”,一时也有些头疼。

紧接着身后传来了呼噜声,在阵阵读书声里尤为清晰。

扯着大嗓门念书的老八先停下声来,朝呼噜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剩一个老五不为所动,还在那儿继续念着《首训》。

闫放亦跟着往后瞥了眼,瞅见老六正趴在桌案上,用书本盖着脑袋,书底下鼾声如雷。

直到公孙先生背着手进来,他看到老八连忙正襟危坐,拿起书挡住脸,佯装未曾分心。

闫放转移视线看向来人:公孙先生头戴儒冠,嘴边蓄着胡髭,下巴留了一撮羊尾似的长须,眼窝稍微凹陷,模样却是很精神。

他听见鼾声并不惊讶,慢悠悠走到老六桌前,拿开盖住他自己的书,又“啪”地一下将书重新扣在他脑袋上。

沉迷于跟周公约会的人猛然被惊醒,还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暗算你六爷爷!!”

闫放稍微转了转眼珠子,余光瞥到坐在自己斜后方的老八用书本捂着嘴偷笑。

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与他并排而坐的老六与公孙先生对上眼后,身体顿时僵住,忙擦擦口水给自己找补,便指着身边的人甩锅道:“是他!都怪他读书声太大了,把我都读困了!”

“……”

莫名其妙被甩锅的老八不禁深吸一口气,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倒没有出声反驳他。

“纨绔子不可救也。”

公孙先生连连摇头,将书还给他,“拿着笔墨去阁外的省身石蹲着,把《弗铭文记》抄三百遍。”

“又抄?”

闫放听见身后的人不情不愿嘀咕一句。

“那就扑挞二十。”

公孙先生料到他有这样的反应,神情自若地捋捋胡子。

“扑挞”就是鞭打,一听“扑挞”二字,魏惑麻溜地抱着书往外去了。

随着他走出去,闫放也跟着瞄了眼知明堂的大门,按常理,这白鹭阁除了老七魏悬因病没来之外,沈宣章也需来此念书,平日他早该到了,但现在都快辰正了,仍迟迟不见他踪影,莫是出了什么事了?

“沈宣章现在是死的活的?”

虽说系统会在沈宣章遇到危急情况时主动给出提示,但他认为还是有必要问一问系统这个“沈宣章状态检测器”,万一它出故障了没来得及提示他,主角死了,一切白搭。

“检测到任务对象[沈宣章]目前状态良好,无异常情况。”

听到机械声响起,他反倒觉得更奇怪了:沈宣章这家伙在他们几个“歪瓜裂枣”衬托下,乃是白鹭阁里最好学也最乖巧的弟子,他读书时从不会无故缺席,今日这样反常,难道是这人叛逆期到了,所以逃学了?算一算他们这个年纪,确实是该叛逆的时候了。

不过……沈宣章有重生前的记忆也会叛逆吗?那他跟他年纪差不离,要不要也逃个学,假装叛逆一下?

“宿主大人,您就别为逃学找借口了,好好学习吧,先生的目光正锁定您呢!”

系统试图摁住他蠢蠢欲动的心。

他正准备跟系统来一波诡辩,知明堂大门边总算多了道迟来的身影,其一袭青衫,眼睫低垂,恰好一缕淡金的日光钻出来,照耀肤色,那人似是晨间霜雪,冷而清艳。

公孙先生正与老五讲着书上的句读,听到行礼声后,一向看重规矩的他并没对他迟来做追究,反是招招手让他回到自己书案边坐好。

到底是先生心里的读书种子,偶尔迟一回到他也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闫放一面想着,一面用玉石细杵戳了戳印朱,在书中需要断句的地方盖上圈,又听见魏惑的声音从外边传过来:“公孙先生,沈宣章他来晚了,您怎么不罚他也在省身石边抄书?”

魏惑可不能忍自己犯了错在抄书,别人犯了错却不用挨罚的情况,定要拉着他跟他一起受罚,他心里才会畅快。

“无需先生吩咐,学生这便去。”

沈宣章叠双掌于前侧,俯身拜礼,再是去拿书案上的书册。

“宣章,将《复礼长经》背来听听。”

公孙先生头也没抬,只看着魏乾做句读的书,用指尖点了点他断句的有误之处。

《复礼长经》?

闫放看了眼手上的《首训》,想到自己至少还得学完《先规》、《知浊赋》等,大抵才会轮到《复礼长经》。

既是先生要求,沈宣章再度朝他拜礼,应声后,淡然背诵道:“天地立之初,唯前者,善泽民为重,趋利为先,营万物有成,方集百川……”

这人背得这般顺溜,怕是有“重生记忆”作为加成吧?

闫放拿细杵做标记的手悬住,小幅度地掀起眼皮,朝少年望了望,暗自揣测道。

“宿主大人,主角上一世没有记忆也这样厉害,不用怀疑。”

系统出言打破了他的揣测。

“……”

他低眉嗤笑,把手中的细杵按下去,句子边就多了枚朱红色的小圈。

整篇《复礼长经》未背诵完,公孙先生就喊了停,一旁才学到第二本书的老八魏昭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冷面煞神老五也眼带惊讶。

“魏六公子,这字字句句听清了罢?小老无需你背《复礼长经》,你尚能将《弗铭文记》一字不落背出,那三百遍抄文也便免了。”

公孙先生示意沈宣章回书案坐下,依旧像是心不在焉似的说了句。

一说到背书,魏惑就头疼,于是再不多言,只烦躁地拿起笔在纸上鬼画桃符,嘴里小声念叨:“嘁!这姓沈的不就是会背个几句话吗?有什么了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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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书案时,沈宣章下意识望向前方九公子的背影,脑里不禁蹦出了他昨日说的那句“不了,要不起。”

这人很聪明,看来是察觉到自己与三公子在暗地试探他了。

所以昨日他是生气了?气到宁愿避退,也要跟他划清界限。

他用指腹磨了磨细腻的书页,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日驾马车回来的路上,他说:“你说是就是吧,反正你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成。”

这话说的这样真切,他几乎都快要信了。

沈宣章捏紧了书角,眼尾微微向下倾斜:过了今日,这人会想要他的,或者说,他会让他想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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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半日,闫放发现他们上学可谓是排得满满当当,用完早膳后,学了一个时辰的礼经,还没喘口气,那习天文知地理的学书又摆在了面前,紧接着灌进脑子里的是农业水利、医卜数术,多方知识交杂,就算不学精,也需了解个大概。

好不容易到了未时,该下学了,结果公子们需前往箭道,学拳理兵书,练骑射身法。

这样折腾下来,也是够磨人。

箭道里的人不多,就老五、老八、他自己以及沈宣章,还有随行的几个书童。

本来教公子们骑射的人,是家主身边的将士李蒙昃,但他近日不在府中,一群小崽子们都是自己练习,偶尔也会有把书童抓过来当陪练的。

没了先生在一旁看管着,部分人的心也逐渐懒散了。

闫放拿起长弓,搭好箭后,瞄准了远处的草垛子,紧接着握箭的手指一松,那支箭以破空之势“咻”地飞出去,然后准确无误地扎进了草垛子旁边的柱子里。

在脑子里旁观的系统本来打算夸一夸他的箭术出神入化,见此果断闭上了嘴:要不还是装作待机吧。

“叮叮当当”的环佩声在箭道回荡时,闫放一听就知道是他那“花枝招展”的六哥魏惑登场了。

魏惑吃了半日的瘪,满身不舒坦写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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