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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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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拂话音落下,屋子里先是一静,亓风飞速瞥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忙道:“公子一心记挂着姑娘,还不曾用过膳。”

姜拂一听,看向沈燚:“你身子才好些,应该按时用膳才对。”

“我一整日都待在屋里不曾走动几步,迟些用膳也无妨。”沈燚笑笑,又意有所指道:“你看,现下你邀我一同用膳,不是正好吗。”

姜拂却没听出别的深意,只是颇为认真地看着他说:“如今正是公子伤口愈合的关键时期,若是不吃好睡好,再像上次那样轻易受了风得了热证,那这伤病何时才能结束?况且再过些时日便是年节,公子莫是不准备回家了,还是说准备带着一身伤病回去,平白让家中父母再一次忧心?”

亓风在后头听着这番话,心里不由地打鼓,这姜姑娘说话还真是处处戳人“伤处”,每一个字几乎都犯了他家公子的忌讳,知道的明白这是无心,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说的都是反话。

他有些忐忑地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却不想那人面上带笑,没有半点恼怒不满的痕迹。

“姜姑娘说的是,是在下太过大意,之后必当好好听从姑娘之言,按时用膳。”

沈燚一番话说得十分恳切,倒是叫姜拂严肃的小脸无法再维持下去,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碗筷从食盒中取出,道:“罢了,先吃吧。”她说着,又转头看向亓风:“快坐下来一起吃吧。”

亓风瞥了眼低头默默接过碗筷的沈燚,轻咳一声回道:“我已经吃过了,姑娘与公子慢慢用膳。”

他说完,又立刻借口去前堂帮忙迅速离开了卧房。

姜拂还想说些什么,见他一下跑得没了人影,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沈燚瞧出她有话要说,便问:“你是有事要问亓风?”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姜拂看了眼桌角摆着的点心,说,“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一桌,原想着让亓风把这些糕点送去给阿丁他们尝尝。”

沈燚抬眼看着她,目光深邃,半晌才道:“姜姑娘总是这样关心着别人。”

姜拂却不以为意,笑道:“这桌子饭菜不也是公子关心我才有的吗。”

“这不一样。”沈燚轻飘飘说道。

“不一样?”姜拂回看向他,不解道:“有什么不一样,说起来你与我相识可不如我认识阿丁久,你都能这般记挂着我,我想着阿丁他们又有什么奇怪的。”

沈燚微微颔首:“这倒也是。”

话虽这么答,可他心底却十分清楚一点,他与她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做任何事都带有明确的目的,这一回亦是如此。

“方才姑娘说起年节……是要回家过吗?”沈燚突然问道。

姜拂觉得奇怪,嗯了一声点点头:“这是自然,年节不回家与家人待在一起,那该去何处。”

话音落下,对面的男人却有些沉默。

姜拂见他不说话,心里一紧,这段时间她其实也发现了不对,明明他已经与自己的同伴见上面,按理说该是随时能与家里人联系上的,可几日下来,压根没有一个人过来探望。

“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有些后悔,这种问题本来就只有一个答案,若是有什么不同,那定然是有别的不可说的缘由。

沈燚看着她,忽而笑道:“姑娘没有说错,我……自然也是要回家的,只不过我不如姑娘幸运,即便回了家,却也不可能过什么团圆的年节。”

“这是为何?”姜拂不解。

沈燚没有立刻解释,反而问道:“姑娘难道不好奇我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积秀山,而且还是身受重伤地出现?”

姜拂犹豫了下,没有打算隐瞒,道:“我曾经确实好奇过,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像……”

“我”字卡在喉间,但最后终是没能说出口,她抿了抿唇,继续道:“就像很多来医馆的病人,哪怕得的是一种病,却也有各不相同的经历,只要与病因无关,医者也不能追根究底都要求病人说清。”

“姑娘善解人意,但有时我却也忍不住想找个人诉诉苦楚。”沈燚轻笑一声,似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姜拂一听,忙道:“你若是想找个人诉苦,那说与我听便是,我虽做不了什么帮到你,但让你倒倒苦水还是可以的。”

“姑娘已经帮了我许多,若还要再听我说些烦扰之事,倒是平白添堵罢了。”沈燚摇摇头,一副不愿为难的样子。

姜拂被他这态度搞的莫名,这到底是想说还是不想说,纠结再三,她只能迟疑着开口:“那,那你就当是我好奇想听,如何?”

沈燚垂眸默了默,片刻后才缓缓说道:“姑娘心里应该疑惑过为何这么久以来从没有人来医馆探望我,对吗?”

姜拂一顿,点点头:“你虽不能随意出医馆,可亓风确实自由的,这么长时间,却连个捎口信的人都没见着,除非……除非是你不曾让家中人知晓自己在这里。”

沈燚呵笑一声:“我怎敢让他们知晓?我这一身伤便是族中之人所赐,若是被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岂不是又要受一次迫害。”

“他,他们为何要害你?”姜拂虽有所猜测,可真当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为何会有人害自己的亲人,而且听上去更像是至亲……

似是为了印证她心中猜测,沈燚接着道:“我并非家中独子,如今的母亲又是父亲继室,害我自是为了日后掌家中之权。”

“你的意思是害你的人便是你的……”

姜拂不好说出口,但沈燚却接下了这话:“没错,正是我那后母。”

“那,那该怎么办,你的父亲呢?”

“父亲?”沈燚摇头笑道:“他的眼中只有我那个未及弱冠的弟弟罢了。”

姜拂听这话,下意识以为这个弟弟是那继母所出,便道:“你这继母也是心狠手辣,既然她的孩子这般受你父亲重视,她又为何要将你视为眼中钉,非要害你。”

“她的孩子?”沈燚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语调有些冰冷。

姜拂看着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似乎在他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恨意,如同刀尖忽然刺近一般,让人下意识心头一跳的恨意。

“有,有什么不对吗?”她不由紧张问道。

沈燚似是听出她语气不对,眼皮一抬,目光忽而恢复到往日一般平和,道:“他并不是我后母的孩子,而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

“啊?”姜拂一下忘了方才令人心悸的恨意,不解道:“既是一母同胞,那为何你父亲眼中只有你弟弟一人?”

“很奇怪吗,真正的偏爱从来是没有缘由的。”沈燚垂下双眼,又一次露出那副自嘲的笑脸。

姜拂隐隐听出他话里的落寞,她虽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何会如此偏心,但这种被刻意忽视的感觉即便是想想都无法忍受,她也有弟弟,若是她的爹娘只偏爱小鱼,那她怕是活不到现在。

没了爹娘的庇护,她这么一个被全村人称之为“妖邪”的人如何能够平平安安长大。

姜拂望着沈燚的目光里渐渐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悯,她甚至有些意外,一个在家中还需担心性命的人是如何养成如今这般知礼温柔的性子的?

“姑娘现在是在可怜我吗?”沈燚不知何时重新抬起双眼,目光里带着浅浅笑意。

姜拂下意识摇摇头:“不,不是可怜……”她想解释,可支吾半晌却根本说不出什么。

沈燚见状,失笑道:“姑娘不必多言,我明白姑娘的意思,即便是可怜,却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姑娘的确不必如此,这么多年,我在家中早已经习惯。”

姜拂抿着唇,也不再试图去解释,短暂沉默后问道:“可你终究是要回家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可要揭穿你后母的真面孔?”她说着,又想到什么,忙道:“是不是要先去报官,若是需要人证,我可以随你走一趟。”

沈燚一怔,真有些忍俊不禁道:“若是报官可行,我何至于在这医馆待这么久。”

“……”姜拂是不明白里头的弯弯绕绕的,咬了咬唇说:“那你可有想好如何去应对,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去。”

沈燚闻言,慢慢收了笑:“我自然是要回去的,但我需要多带一个人回去。”

“带谁?”

“一个……真心实意为我,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人。”沈燚说这话时,目光紧紧锁住了面前的女子。

姜拂并未有所察觉,反而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多带这么一个人,真心实意为你,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不正是亓风吗,还是说他也并不可靠?”

“亓风自是可靠,但一个人远远不够,否则我今日也不会在此。”

姜拂被这句话说服,点点头:“那你准备去哪里找这个人?”

沈燚的视线自始至终紧紧围绕在她身上,听到这句话时也只是勾了勾嘴角:“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姜拂一愣,终是渐渐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对上他的视线,迟疑地问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燚神情恳切,连嗓音都变得比平日更温柔几分:“我想找的人便是阿拂姑娘你。”

姜拂仍是没能反应过来,眨了眨眼,问道:“你带我做什么,我也帮不到你啊。”

“我的身边无人懂得医术,过去有人曾在我膳食中下毒,我都没能察觉,若非我命大,只怕我早已经不在人世,而阿拂姑娘你习过医,又曾照顾过我,是最最适合的人。”

“公子莫要玩笑了,”姜拂被他这一番话吓得有些懵,“我这点医术,不对,都称不上什么医术,我只不过是读过几本医书,受过宁大夫几句指点,真让我遇上什么毒啊药的,我哪里能解决。”

沈燚微微垂下眼,轻声道:“阿拂姑娘不愿意帮我吗?”

“我并非不愿意帮,而是帮不了啊。”姜拂有些着急,以为是之前在山洞的那几日给了他一种她有医治病人的能力,便道:“你若是想寻一个医术尚可,待你又真心的人,我可以帮你找,这医馆中或许有这样的人,但我是万万不行的,我不能害了你。”

似是担心对方继续头脑发热,冲动做出决定,她也顾不得用膳,匆忙起身道:“我,我这就去外面探探情况,看看有没有人适合!”

说完也来不及等人回应,她便离了席,跑出门去,也因此她并没有发现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沈燚眼中的失落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势在必得的狠戾。

从没有人能够对他说不,这个无权无势的农家女更是没有资格。

沈燚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拿起手边的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始用膳。

姜拂匆匆跑出门去,却根本不知接下来该去哪里,她嘴上说着医馆里或许有人适合,可非亲非故的,又有谁愿意跟着沈燚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甚至那个地方还可能充满了阴谋诡计与迫害。

连沈燚自己都被伤得昏倒在山间,那待在他身边的人岂不是会死得更惨?

姜拂摇摇头,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阿拂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正当姜拂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道清润的男声从身后缓缓传来。

她听出来人是谁,也不敢泄露情绪,缓了缓才转过身去,道:“小宁公子,好巧。”

宁沭成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你用过膳了吗,怎么在这里呆着?”

“我,用过了,”姜拂下意识回道,“所以才出来散散步消消食。”

宁沭成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听她这么说,遂也不再多问,只道:“方才爷爷说找到了几味药可以用在药浴上,你若是无事,可以过去看看。”

“……好。”

宁沭成很快离开,姜拂也没在原地久留,她总觉得沈燚不会就此放弃,而她素来耳根子软,若是真被说服跟他去了那如同虎狼之地般的家,那她哪里还有命给爹娘尽孝。

她怕是必须要离开了。

姜拂心中有了主意,当即便去找了宁大夫。

两个人先是谈了药浴可能需要的药材,而后她才提起自己要回家的事,她并未说起沈燚,只道这两日心慌得厉害,想到自己前一日算是得罪了范柔,担心范家会找她家麻烦,所以想回家看看情况。

宁大夫也算是对范家有些了解,加之寻药一事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于是交代了几句便答应先让她回去。

“你就这么回去我也不放心,这样吧,等明日一早我替你雇一辆马车,如此一来,时间也能宽裕些。”

姜拂点点头,她若是就这样突然回去,只怕也会让沈燚误会,还是说一声再离开,起码面上不必那么尴尬。

姜拂回到卧房,原以为沈燚还在,却不想屋里早已没了他的身影,便是方才还摆满一碟碟菜的桌子此刻也干干净净,半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没能见着人,她却也没有太过着急,越是拖得久,等到明日一早她不得不离开,那么不管到时是什么说辞,沈燚也只能接受。

这么想着,姜拂反倒轻松起来,说白了,她本就不适合做那个同沈燚一起回去的人,不能帮他也便罢了,只怕有她在还会拖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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