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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这狠绝的话语叫陈谦一时噎住。

司马濯似是被他这呆样子逗乐,俊美脸庞泛起一丝邪妄笑意:“陈先生怜香惜玉?”

陈谦举袖擦汗:“不敢、不敢……”

他早知这位主子不是良善心慈之辈,但听到“随时可杀”,且对象是未来的国朝皇后,那轻描淡写、宛若切瓜砍菜的轻松口吻,心底难免有些发毛。

“行了,不必为一女子多费心神,说正事罢。。”

司马濯屈指敲了敲桌面,长指蘸水,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张布防图。

陈谦立刻挺直腰背,低语谋划。

半个时辰后,司马濯拂袖起身,先行离去。

陈谦跪坐在原地,听到楼下马车走远,才推门出去。

大堂早换了一批新客人,但议论的话题却没变,任是那即将入主中宫的云家十六娘。

想到先前三皇子的话,陈谦轻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去想,像殿下这般薄情寡性、不识情爱之人,也不知世上是否有女子能叫他动心。

云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参汤已不足以续命,在太后的请求及晋宣帝的默许下,太医院改用虎狼猛药,强行为云太后争取了十日光阴。

时日有限,是以云绾的封后大典一切从简,只求在太后闭眼之前,尽快完礼。

大婚定在四月二十一,是吉日,却不是大吉。

但没得选,这已是钦天监本月能挑到的最好日子。

就连皇后礼服,也来不及重新绣一套,是拿已故孝安皇后的礼服按照云绾的尺寸,司制局的女史们熬了好几个大夜才赶制而出。

大婚前日,云府诸位伯母、姑母、娘子们都来到云绾的小院,添妆告别。

那些投来的目光很复杂,有心疼、有不舍,也有艳羡、嫉妒,但更多是凝肃。

作为主持中馈的宗妇,大伯母王氏拉着云绾的手,语重心长:“十六娘,宫里不比在家时候,不可任性惫懒,你得时刻谨记,你是云家的女儿,更是天子之妻,大晋的国母。”

云绾望着大伯母威严端正的脸庞,突然很想知道,多年前她是不是也这样拉着筠堂姐的手,用同样的话叮嘱她——

你要做好云家的女儿。

做好丈夫的妻子。

做好皇后的职责。

做好皇子的母亲……

她从未见过那位长姐,只知她十六岁嫁给晋宣帝为妻,诞下一儿一女,皇帝登基后的第二年,她便薨了,享年二十二岁。

用家里人的话来说,元后是个命苦人,未曾享过几日福,早早就去了。

飘忽的思绪在母亲七夫人的哭声中回笼,云绾定了定心神,才发现屋内那些亲戚不知何时走了。

没了外人,七夫人搂着她,又一次落了泪:“绾绾,我的女儿,实在叫你受委屈了……”

自打接到圣旨后,七夫人几乎每天都要掉眼泪。

看到那封圣旨,她哭。

看到吉日不够大吉,她哭。

看到送来的皇后凤冠霞帔,她还是哭。

大夫人王氏委婉提醒过她好几次,别再哭了,不成样子,叫宫里知道影响不好。

但七夫人就是止不住泪:“我十月怀胎的心肝肉要嫁人了,我做母亲都不能哭两声吗。”

王氏无言以对,这位七弟妹和七弟一样,都是被惯坏的娇脾气。

罢了,哭就哭吧,反正也哭不了几天。

-

大婚前夜,七夫人守着女儿,同榻而眠。

小娘子要出阁,有许多秘事得母亲提点。

放下帐子,熄了灯,漆黑一片里,七夫人与云绾咬耳朵,含含糊糊说了些,忽而又叹:“陛下妃嫔多,此事你也不需太懂,由着他来便是……”

与女儿说这种事总是别扭的,尤其想到未来女婿是比自己还年长的皇帝。

七夫人本就惆怅的心更沉了。

云绾知道母亲心绪不佳,翻身抱住她:“阿娘,你别担心,我已不是孩子了。”

借着透过海棠色幔帐的微光,七夫人点了点小女儿的鼻尖:“你就算七老八十,在阿娘这永远也是个孩子。”

说着,她又抱紧女儿,嗓音发颤:“绾绾,阿娘舍不得你。”

老天待她何其不公,五年前叫她失去了姣姣,现下又抢走她的绾绾。

想到姣姣,七夫人摸了摸女儿的额发,肃声提醒:“绾绾,别对男人动心,尤其是皇帝。这世间男人大多薄情,帝王家更是如此。”

云绾轻点了下头:“我知道的。”

七夫人又道:“我没想到姣姣的事,对你影响如此之深,毕竟当时你还小。”

云绾低低道:“阿娘,我是小,又不是傻。”

深宅院落的孩子大都早慧,姐姐出嫁时,她虽才八岁,却已明白不少事。

姐姐云姣,明艳爽朗,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及笄之后,她嫁给青梅竹马、两心相许的礼部侍郎之子李兆,本是郎才女貌、鹣鲽情深的一段佳话,然而婚后半年,云姣身怀有孕,同时发现李兆偷偷养了个瘦马当外室。

云姣悲愤交加,回到娘家,要求和离。

身旁人都劝她为了孩子忍一忍,男人养个娇妾外室,算不得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但云绾清楚,姐姐性情高洁而刚烈,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出嫁前,云姣便对这一桩“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完美婚事期待不已,李兆也曾许诺她,此生绝不纳二色。

李兆的背叛,于姐姐是莫大的羞辱。

而周遭众人的指责与“善妒”的名头,更叫姐姐心力交瘁,精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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