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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新电话进来。

林点雪看了眼备注，心头猛地一慌。

电话是王秀芝打来的。

林点雪平时和王秀芝都是用微信联系，每天早中晚，王秀芝会在微信上给她发一次奶奶的情况。

两人基本没打过电话。

这样突然打电话过来——

除非奶奶有情况。

林点雪心头一悸，不安的情绪上涌。

她按下了接听键，语气有些抖，“王阿姨，怎么了？是不是奶奶有什么事？”

“不是。”

电话那头传来回复。

闻言，林点雪小小地松了口气。

电话里又传来王秀芝的声音：“林奶奶刚醒，我跟她说了你朋友今天来看她了，她很高兴，想见见你朋友。”

“噢。”

林点雪彻底松了口气，“那我马上过来。”

三年前，妈妈离开灵溪村后，林奶奶就带着林点雪搬到镇上生活了。

云江镇并不大，而林点雪又跟邓璇要好。

一来二去的，林奶奶也知道了邓璇，还把她当做自己的孙女。邓璇爸爸妈妈做生意忙，平时也顾不上邓璇，直接给她钱让她自己对付一口，林奶奶知道后，便主动让林点雪把她带回家吃饭。

挂了电话，林点雪带着邓璇又去了医院。

入夜之后，医院就安静了下来，走廊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也少了。

病房里，林奶奶已经醒了，王秀芝正在喂她喝粥。

她的状态不是很好，脸色苍白，双眼疲惫，唯有在看到邓璇后，眼睛里才聚拢了一点亮光。

“奶奶。”

邓璇走到床边，握住了林奶奶的手。

在邓璇的记忆里，林奶奶是个温柔善良、还会做各种好吃的老奶奶。

如今她却躺在病床上，骨瘦嶙峋，大渐弥留。

“小旋啊。”

她费力地笑了笑，“越来越好看了。”

林奶奶声音沙哑，像是朽木将枯的断裂声，但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邓璇眼睛骤然红了眼睛，鼻头也沙沙的，涩涩的。

她爸妈忙，不管她，如果不是林奶奶，她估计都快饿死了。

“白天我在睡觉，都不知道你来了。”

林奶奶又说。

她抬抬手，示意让王秀芝把升降床调高。

邓璇帮着扶了下，又看向王秀芝，“王阿姨，你把碗给我吧，我来喂奶奶。”

王秀芝犹豫两秒，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杵在一旁的林点雪看着这一幕，眼眶也跟着泛酸。

她能感觉到里林奶奶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林点雪擦了擦眼泪，走出病房，想透透气。

病房外面夜深露重，漆黑的夜空不见一颗星子，压抑又无力，像是有一把无形的手用力地扼住了她的脖颈，让她窒息、让她喘不上气来。

她趴在走廊的栏杆上，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当年家里接二连三发生了那么多事，是奶奶先走出来伤痛，然后毅然决然地带她去镇上住，也让她远离灵溪村的是是非非。

爸爸的工地出事，收到的赔款非常少，为了多攒钱供她上大学，奶奶便自己经营了一家早餐店，她每天起早贪黑地忙碌。

林点雪看在眼里，只能拼命的读书，她不想让奶奶失望。

如今奶奶躺在床上，她没有勇气告诉她，她没有去参加高考。

“擦擦吧。”

冷不丁地，头上响起了一道柔和的男声。紧接着，眼前递过来一张干净的卫生纸。

林点雪抬头，见是奶奶的主治医师，便接过了纸。

“谢谢。”

她擦了擦眼泪，红彤彤的眼睛跟兔子一样。

身为林奶奶的主治医生，他自然是知道具体情况的。但作为医生，就是得告诉家人实际情况，不能因为一点儿不忍心，就不去说残忍的真相。

“我们会想办法的。”

“嗯。”

林点雪揉捏着手里的纸团，闷声应着，眼里蓄了一大包泪水，“谢谢。”

医生拍了拍林点雪的肩膀，推开了病房的门。

林点雪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也跟着进了屋。

医生照例做了全身检查，又询问了王秀芝一些事宜。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叮嘱让老人好好休息。

都这个时候了，说再多也没用。

-

老人家熬不住夜，和邓璇说了会儿话，疲态就更加明显。

“奶奶，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

“好。”

王秀芝重新调好了升降床，耐心地跟林点雪说道：“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呢，别老人家还没好，你们倒是累垮了。”

“嗯，谢谢。”

“辛苦王阿姨了。”

跟王秀芝叮嘱完，林点雪才和邓璇回去。

医院到清水嘉苑只有两公里，又加上半天都没打上车，两人便徒步走路回去。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还陷在医院沉重的氛围里。

邓璇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尽可能地让林点雪做一些喜欢的事，或者吃一些喜欢的食物，“我今天看到小区门口有一家蛋糕店，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我们去买些蛋糕吧。”

林点雪愣了下，反应过来，“你不是说晚上吃甜的，会胖吗？”

“偶尔吃一次也没事。”

邓璇挽住她的手臂，“走嘛走嘛，正好我饿了。”

林点雪拗不过她的撒娇，只好点点头。

两人运气还不错，回去的时候，蛋糕店还没关。

这会儿店里甜点种类与数量已经不多了，但林点雪喜欢的榴莲千层还有一盒。

邓璇夹起千层盒子，放进托盘里，又给自己取了一份芒果班戟。

“我请你吃。”

她四下挑选着，“你还想吃什么？”

林点雪默了一瞬，似乎有点明白邓璇突然说要吃蛋糕的原因。

“已经够了。”

虽然知道邓璇是好心，但她这会儿确实不饿。

她又补了一句，“多了吃不完。”

邓璇这才作罢，端着托盘去结账。

…

回到家，两人盘膝坐在沙发的地毯上，一边吃买回来的甜品，一边说话聊天。

不得不说，甜品果然令人快乐，林点雪的心结稍稍打开了一些。

夜渐深，小区里夜虫吱吱地叫着，这样的夜晚显得更加静谧。

两人洗漱完毕，就钻进了被窝。

邓璇今天坐了车，又逛了一下午的街，早就困得不行，上床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

林点雪明明很想睡，但一闭上眼，脑海里就走马观花地出现各种回忆片段。

有父母的、有林爷爷林奶奶的、有邓璇的。

——还有冯淮的。

她蓦地睁开眼，伸手摸到了床头的手机。

摁亮手机屏幕，这会儿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深夜十二点了。

她翻开微信，不由自主地就点开了冯淮的头像。

她想聊会儿天，聊什么都行。

但与冯淮的聊天页面出现在眼前后，她又不知该说什么。

林点雪点开了他的大头，下一秒，他的个人页面便跳出来后，她看到了他四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

就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飞机外的景色，蓝天白云，他没有配文字，不知道这一趟行程是哪里飞去哪里的。

林点雪突然想起中午邓璇问的问题——

他有女朋友吗？

林点雪重新切回聊天界面，鬼神使差地给他发了两条微信。

林点雪：【阿淮哥。】

林点雪：【你有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