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天穹白昼,瓢泼雨日,电闪雷鸣,隆隆作响,划开寂静。
谢别安顶着斗笠,脸上迎满雨珠,匆匆往后山赶去。他答应帮私塾的孙老先生晒干新作成的画幅,因家中院小,才放到了后山开阔地界,没成想日半暴雨如注,画幅约莫是打破不少,只看剩余能保下几许了。
谢别安在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孙老先生于自己有恩,自己却未能做好如此一件小事,实在是不该。这般想着,谢别安脚下步履又加快了几分,眯眼寻着路。
突然顶上的雨歇了,谢别安正惊讶,却发现有人悄然出现在了身侧,为自己撑起了一把伞。偏头望去,一张淡然俊秀的脸正挽着笑容看向自己,轻声问道:“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带伞么?”
原来是韩楚啊。
韩楚是在三个月前自己捡到的人。
当时是一个雨夜,谢别安正上山采药,韩楚还是重伤,瑟缩成了一团,衣物凌乱不堪,身上满是血污,还有伤口正在汩汩流着鲜血,与豆大的雨珠混合在一起,蜿蜒在泥土中,膝弯处白骨森森,十分可怖。一张被乱发遮盖的脸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楚,薄唇紧抿,正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谢别安伏下身子,整个人尽量趴在地上与他相平,才勉强听清:“救……你……救救…我……”
谢别安心道人命关天,自己不能不救,而后长吸一口气,将又一次昏死过去的这人破罐破摔、连拖带拽带回家中。谢别安自己略懂医术,没有惊扰任何人,就这么治着韩楚,也慢慢恢复了过来,只是身上还有余毒未清,隔三差五发作一次,让韩楚很不好受。
韩楚气质出尘,温文尔雅,自称是京城来的商户家公子,家中父亲故去,伯父妄图夺取家产,才落得这般境地。然而他身受重伤,家中伯父又派人追杀,只让谢别安不要将他落难的事情传出去,不然必定又要遭受苦难。
谢别安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只觉得韩楚可怜,自然为他保守秘密。
眼下韩楚为他撑着伞,谢别安抱着。
韩楚的身量比谢别安高上不少,谢别安却能明显感受到伞向他这边倾斜,韩楚却目不斜视、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向前走着,甚至还配合着他的步伐,刻意慢了下来。
周侧的雨似乎都缓了下来,天地寂静,群山环翠,只有他们二人走在林间小路上。谢别安听见自己的心跳狂乱不止,砰砰有力地跳动着。
谢别安缩了缩身子,想道:韩楚的肩膀一定都被打湿了吧。
到了家中后,谢别安煮了姜汤驱寒,韩楚打了热水净手。
韩楚伸出取净帕的手骨节分明,在映入屋内的明光下显出皮下淡络的青筋来,瞧上去分外有力量感,浸泡入水的时候却又有一股冷白色,玉般的质感。
一切的动作之间又是那么慢条斯理,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寻常乡野之间瞧不见的矜贵。
即使他身上穿着谢别安的粗布麻衣,偏小了些,那从眉眼之间流露出的傲岸却是不可抹去的,谢别安却知道,在三个月以来的悉心照料之下,他与韩楚之间是没有距离感的,甚至在韩楚知道谢别安只是一破落家户的时候,他仍愿意降尊纡贵地同谢别安一起吃住。
谢别安其实早就为韩楚做了新衣裳,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拿出,他见韩楚大半的身子被洇湿,连忙比划道:我给你拿一套新的衣服来换。
韩楚正解开衣带,几月的相处,已经能够看明白他的手势了。知晓他的意思后,微笑道:“有劳。”
谢别安翻出箱底的衣柜,那是一套丝绸制成的白袍,虽然装饰简朴,但也花了谢别安不少银两。他满含着自己的心意,捧着放到韩楚面前,韩楚也不避让,当着谢别安的面换了起来。
俊拔挺秀,芝兰玉树,在烛火的辉映之下,薄唇挺鼻,剑眉星目,韩楚眼角露出的那么点笑意,犹如星星点点,落入谢别安的心中,晃着心神。
韩楚朝着谢别安的脸摆了摆手,轻声问道:“别安?”
谢别安这才回转过来,脸登时绯红一片,后退几步。他这才想起来韩楚膝弯处的旧伤每逢雨季总是复发,想必此时也是疼痛难忍,又比划道:你坐到床上去。
谢别安半蹲下来,掀起衣袍,覆上温热的双掌,开始以合适的力道按摩起来。
膝弯处的伤之前深可见骨,在谢别安的精心照料之下,竟也恢复得可圈可点,丝毫不亚于韩楚府中的医者。
在照进屋中的昼光之下,谢别安的睫毛显得极长,在面颊投下一片阴影,漆黑的瞳孔正专注地盯着韩楚膝弯处。双手指骨凸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正上下起伏着为韩楚轻揉打着旋儿,疏通经络,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韩楚垂着脑袋,正好能看见谢别安头顶的发旋,十分乖巧,如同府中曾经豢养过的鸟兽一般,停靠在他身侧,似乎只要轻轻地伸出一只手,就能永远停歇在他左右。
一缕发丝自他颊边垂落,谢别安下意识去挽好,却没想到韩楚同时伸出了手,二人的指节轻轻在空中碰撞了一下,谢别安如同受惊的鸟雀一般瑟缩回去,韩楚笑了笑,继而得寸进尺地探过去,替他挽好发丝。
在离去时,韩楚的指腹有意轻轻地刮蹭了一下谢别安的微热的耳廓,随后勾起收回,谢别安的身躯明显抖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不自然地停顿半瞬。
动作温柔如水,暧昧至极。
谢别安随后站起身,却因为太快,有些恍神地眼前黑了黑,跌倒在韩楚身上——
他跌进了一个坚硬滚烫的怀抱,是韩楚的胸膛。
韩楚扶住了他,热气几乎是吹在了谢别安的耳畔,激得他浑身一个机灵,要跳脱出他的桎梏:“这么着急投怀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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