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东暖阁中,承平帝将一份塘报搁在案上,喜上眉梢,“这是辽北送来的战报,你看看吧。”
萧弈心中虽早有猜测,但还是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恭祝圣上,此次辽北大捷,边境可暂时安定了。”
“这个郑邺,朕要赏他,”承平帝从龙椅上站起来,捋着胡须,“封他为平阳伯,如何?”
萧弈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将手中奏疏递交给承平帝,“臣这里,恰好有一份折子要呈交皇上。”
承平帝草草地扫了一眼,拍案而起,肥硕的胸膛气得剧烈起伏,“这郑邺好大的胆子,拿着朝廷的俸禄,还吃着十万名士兵的空饷,实在该罚。”
“依臣之见,此时给郑邺定罪,他日若北蛮进犯,我大周难有可用之将才。”萧弈不疾不徐道。
承平帝踱着步子,“那爱卿认为,应当如何?”
“郑邺此时对大周社稷还有可用之处,臣以为他也算是功过相抵,不是皇上将这份折子先扣下,派锦衣卫暗中查访,搜集人证物证,待江山稳固,天下太平,再同他一一清算。”
承平帝沉吟片刻,道:“嗯……那便依爱卿所言,暂且不罚他。”
萧弈拂了拂袖,拱手告退。
日头正好,阳光如同一片流动的金,照上他的侧脸。他转过身,挑了挑眉,心情似乎不错。
——
赵奉云一身红衣如火,赤着脚,双腿交叠,坐在那张金丝楠木供桌上,五丈高的鎏金神像上映着她玲珑的身影,九排明灭的烛火如星河一般簇拥在她身后。
萧弈踏在明亮如镜的地面上,缓缓走到赵奉云面前,“公主这般行径,是对神明不敬。”
“我不信神灵。”供桌很高,赵奉云坐在上面,恰好可与萧弈平视,“阁老信吗?”
萧弈垂眸,避开赵奉云火热的目光,“与你无关。”
“我猜,首辅您也不信。”赵奉云微微眯起那双如丝媚眼,想起那次躲在桂花树后,偷偷看见萧弈把那宫女活生生掐死的情景。从那时起,无论他多么清冷矜贵,松形鹤骨,赵奉云都知道那只是他披着的一层掩人耳目的皮罢了。
他比世人冷淡,也比世人疯狂。
“你猜猜,我把玉佩藏在了哪?”赵奉云娇媚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响。
赵奉云的身子微微前倾,萧弈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她的动作,落在她胸前那一片雪色上,红衣相衬,如同红梅映白雪。
他呼吸一滞,指尖又紧紧扣住手中菩提串上的主子,厌恶的眼神里有一丝躲闪和难以察觉的动摇。
难道玉佩被藏在……
“骗你的,在这儿。”赵奉云笑吟吟地看着他,从袖中拿出那枚玉佩,挂在指尖,她宽大的袖子里散出一阵异香,比上一次的香气还要浓烈许多。
“求仙问道,不过是想修得圆满,可这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圆满,今日花团锦簇,明日黄沙枯骨,欢愉就只在一瞬,首辅大人。”她的尾音上扬,暗藏着诱惑。
萧弈眉头紧锁,“把玉佩放下。”
赵奉云俯身跳下供桌,将玉佩递给萧弈,借机凑近许多,“这玉佩您一直戴在身上,想必很是重要。”
那枚玉佩是萧弈兄长的遗物,他们是青楼女子生的贱种,谢夫人不让他们母子三人进谢家的门,他们也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谢检,这枚翡翠玉佩是他兄长出生时谢检送的。
他兄长生在陋巷,却心肠柔软,即便谢检弃他们不顾,他也从不抱怨。小时候萧弈跟人打架,他总会将萧弈护在自己身后。
“不过是看着这翡翠晶莹剔透,是块好料,常常佩戴罢了,我既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姊妹,哪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萧弈望着赵奉云身后高大的神像。
赵奉云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抬头看着他,“别人混迹官场,图的是父母妻儿能过上好日子,元辅您孑然一身,浸淫官场,苦心钻营,求得是什么呢?您现在权倾朝野,可他日赵祈登基,这内阁首辅的位子由谁来坐,可就说不定了。”
萧弈没有回答,幢幢灯火浸入他幽深的眸子,他白色的衣袍披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
那奇异的香气仍在不断蔓延,肆意地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散开,让所有隐藏的欲念无处遁形,如同厉鬼一般被召唤出来。
赵奉云知道,他一定会心动。他萧弈不是什么忠臣,更不是什么世外谪仙,他清冷如月的眸子里,藏着燃烧一切的业火。他位极人臣,尝到了权力带给人的快乐,绝不会轻易将这首辅之位拱手让人。
“尘世间的欢愉,转瞬即逝,元辅,不试试吗?”赵奉云趁他分神,贴了上去,水润的朱唇覆上他的薄唇。
深夜里,殿外山风阵阵,呜呜咽咽,似与青山缠绵,雾气渐渐漫上山腰,将整个层叠错落的玉清观尽数笼罩住。
风声掩盖了殿内的声音,卷着檐下的琉璃灯摇晃闪烁。
一排排烛火在光滑的地面上投射出两个交缠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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