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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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赵奉云一早就到了乾麟宫等候。
她得了皇后的首肯,暂时可以出入乾麟宫。
“五妹妹最近往乾麟宫跑得是越发勤快了,往日也不见你如此殷勤。”赵元芷人刚进门,骄横的声音就在殿内响起,紧接着是她满头金钗珠翠叮当碰撞的声音。
赵元芷生母孝和皇后吴氏难产去世后,她母家吴氏最小最端庄标致的女儿便遵照吴氏的遗愿被选入宫中,立为继后,延续吴家的荣华富贵,她父亲也被加封平江伯,岁禄千石。
继后是赵元芷的亲姨母,怜惜她幼年丧母,对她疼爱有加,整个后宫里也都是见风使舵的人,见着崇宁公主赵元芷备受宠爱,一个个都趋之若鹜,争先恐后地讨好她,把她当成天下最尊贵的姑娘捧着。
自小锦衣玉食的赵元芷一向是看不惯谄媚逢迎,八面玲珑,又生了一副比狐狸精还娇媚几分的好皮囊,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后来赵奉云的生母冯氏害死了她的亲娘和未出世的弟弟,从那以后,她和赵奉云就是隔着两条人名的血海深仇,不把赵奉云姐弟二人置于死地决不罢休。
“父皇有疾,我寝食难安,恨不能自己代替父皇受罪,”赵奉云说到此处,已是声泪俱下,泣涕涟涟,她抬手拭去泪水,又哽咽着看向在镂空龙纹圆凳上正襟危坐、面色沉重的皇后,道:“好在皇后娘娘慈悲,允我来乾麟宫,亲自为父皇试药。”
“惺惺作态,我见你这幅样子就觉得恶心,难怪你能哄住那些……”赵元芷话未说完,就被皇后出言打断。
皇后眼神凌厉的看向赵元芷,示意她慎言,赵元芷也像是与皇后心有灵犀似的,立刻安静下来,端起了公主的架子,立侍一旁。
赵元芷脚上的浮光锦镶玉翘头鞋刚踩上龙榻前的滚金线栽绒毯,萧弈就由内侍领着进了殿。
萧弈在众人面前站定,微微躬身见了礼,打开手中锦盒,道:“这是臣昨夜炼制出的丹药,一共两枚,用温水送服即可。”
内侍取了一枚递与赵奉云,赵奉云恭敬接过,那双顾盼生辉的杏眸又转向了站在晨光里的萧弈,眼波如丝如缕,无声无息地缠绕住萧弈。
她身上幽香阵阵,不似梅香清寒,香气甜腻,正如昨夜的桂花糖,能甜到人心底去。
萧弈眉头皱了皱,这熟悉的香甜气息一瞬间便让他想起了昨夜的事,昨夜人,昨夜的桂花糖,还有昨夜那只盛放桂花糖的精致白瓷碟。
碟子是好碟子,用的是上好的白瓷,釉质干净,没有瑕疵,只是那瓷碟上的画,实在不堪入目。
他袖中的手暗暗攥紧,他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看见了那副画。他一向对男女之事毫不关心,将那些图册视为污秽之物,总是避而远之。
这赵奉云,不仅水性杨花,不知羞耻,而且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丝毫不知收敛。
“五公主,快为陛下试药吧,不要耽误了陛下服药的时辰。”萧弈与她对视片刻,脸色渐渐缓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似再说“那是特地为你炼制的毒药”。
他身着绯色绣仙鹤的朝服,腰系玉带,身形颀长挺拔,日光洒在他身上,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无俦。他一身的朱红色在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殿宇内不减半分风采,反而更显松形鹤骨,气度逼人。
赵奉云弯唇一笑,丝毫没有犹豫地将丹药吃了下去,她不相信萧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投毒。
“首辅大人为了陛下的病,夜夜宿在灵霄阁,白日里还要去内阁和兵部处理政务,操劳不已,待陛下醒来,本宫一定要替你向陛下讨个赏,表彰你对我大周的不二忠心。”皇后一边用绸布蘸水擦拭皇帝那张浮肿暗黄的脸,一边说道。
“皇后娘娘谬赞,臣不过是尽了身为大周臣子的本分,但不得陛下的嘉奖,”萧弈颔首道:“内阁还有事情等着商议,臣先去值房了,晚上再来为陛下诊脉施针。”
萧弈说完又瞥了赵奉云一眼,眼神阴鸷,满含着警告的意味。
皇后点了点头,追问道:“依大人之见,陛下何时才能醒来,这病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皇帝的病因众人都知晓,可没人敢跟皇上提起。这些年,承平帝沉迷美色,不理朝政,多年前就犯过一回病,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那时候就是吃了萧弈炼制的丹药才苏醒过来,醒来之后,不仅身子没有大碍,反而比之前更加精神,应付后宫三千佳丽也不觉得疲乏。打那以后,承平帝就把萧弈奉为神明,认为他是天神下凡,对萧弈宠信不疑,逐渐将举国政务都放心地交到他手上。
萧弈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服下这丹药,不出三日,陛下便能苏醒,只是还需要将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如初,这段时日切不可劳神劳心。”
“有首辅大人这话,本宫也就放心了。”皇后悬着的心不觉又放下几分,皇上刚病倒时萧弈便说几日之内便能让皇帝醒过来,可她仍旧放心不下,她母族平江吴氏原本就是小门户,仰赖圣上眷顾才有了今日的荣宠,一旦皇帝龙驭上宾,江山易主,哪里还有他们吴家的富贵荣华。
一个时辰之后,赵奉云安然无恙。
确定丹药没有问题,吴皇后才用涂着蔻红的指尖掐着那枚丹药送进承平帝的肿胀的嘴里,看着承平帝枯槁的面色,心中又升起一阵哀戚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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