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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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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采访过后,司机家属那边渐渐消停了。

二次手术加感染,俞锐连续好几天都钉在医院,直到病人情况稳定下来,他才得以喘口气回家睡了一个完整觉。

孕妇的手术安排也很快。

因为是早产儿,这次手术除去神经外科和产科,儿科医生和带着急救包的护士也都来了。

手术前,俞锐照例去跟病人家属做最后的沟通。

这次夫妻双方的父母都在,还来了其他几位亲属朋友,俞锐从感应门出来,所有人全都围上去,一人一句说个不停,吵得他脑瓜子都疼。

立场不同,身份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也都有自己的担忧,这样是没办法沟通的。

俞锐抬手打断他们,问了声:“手术同意书谁签字?”

“我,我签。”孕妇丈夫举着手站到最前面。

俞锐把人叫到一边,单独和他沟通术中可能发生的情况,最后让他确认签字,然后转身进了手术室。

感应门一开一合,手术灯骤然亮起。

俞锐换好衣服走进去,病人已经躺在病床上,隆起的腹部被湖蓝色的无菌布遮盖着,像一座小小的山丘。

那座小山丘里,此刻正孕育着一条鲜活的、炽热的生命。

手术一助是刘岑,也是科里的主治医师,严谨心细不多话,俞锐需要副刀的手术,大部分都会叫他。

病人已经进入麻醉状态,调整体位后,刘岑先行腰椎穿刺引出部分脑脊液,接着钻孔开颅上显微镜。

俞锐这才坐到手术台前。

高龄孕妇外加视力受损,俞锐在剥离肿瘤时格外小心,万幸肿瘤嵌入并不深,剥离起来还算顺利。

五个小时后,肿瘤全部摘除,俞锐盯着刘岑完成最后的缝合,之后神外小组成员全部撤场,而早已就位的产科组同事接力上台。

俞锐摘下口罩出来,儿科医生推着呼吸机和抢救设备也进了手术室。

他在走廊尽头的饮水机上倒了杯清水润喉。

外面的日头很足,金色阳光照进窗户,切割出几片菱形的光影落在防滑地板上。

盛夏的阳光毒辣刺眼,但被厚重的蓝色玻璃过滤后,照在皮肤上不仅不灼人,反而有种惬意的懒洋洋的舒适感。

俞锐就站在那几块光影下,按着脖子休息。

他站的角度往外看,右前方正好是门诊大楼,顶端上架着八院的标识牌,以及属于医院独有的——

一个大大的红色加号。

没过多久,手术室里面传来一声啼哭,又一个崭新的生命在医院里降落。

俞锐握着水杯,嘴角挂上点轻微上扬的弧度,紧绷的神经这会儿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身后。

俞锐眼角余光掠去一眼,吴涛低头站着,叫了他一声:“俞哥”

俞锐“嗯”一声,语气淡淡问:“找我的?”

“细菌培养结果已经出来了,检查报告我放你办公桌上了。”吴涛依旧低着头,从俞锐的角度,能够看到他下巴上胡茬又长出小半截,一米八几的个子此刻尽显颓废。

俞锐应了声,随后喝掉杯里最后一点水,捏掉塑料杯扔进垃圾桶。

吴涛跟在他旁边,嘴唇翕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事儿?”俞锐看他一眼,又问。

“有”吴涛点了下头,接着肩膀往下沉,“病程记录不是我故意不写的,利尿剂不耐受的事你也嘱咐过我,我当时就是忙忘了”

“忘了?”俞锐轻扯嘴角,短促地笑了声,“这还真是个好理由。”

“我那几天跟了好几台手术,又在赶着论文申报,真的是忘了”吴涛有些艰难地开口,“对不起俞哥,是我的问题我的责任,害你也跟着受牵连——”

他急切地想要解释,也想要道歉,俞锐却抬手打断:“不必跟我道歉,你也没有对不起我,如果你真觉得抱歉,就多看一眼你胸口上那张照片。”

吴涛张着嘴巴,一动不动。

两人身高差不多,俞锐一眼就看到他渐红起来的眼眶。

但该说的话,他一样得说。

俞锐冷声道:“医生是患者最后的指望,你的手是用来修补和延长生命的,如果你担不起这份责任,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话说到这儿已经足够了,理念和价值观上的东西,也不是谁一两句话就能影响的。

手术室里的人陆续出来。

走廊正中悬挂着数字钟表,俞锐抬眼一看时间,也准备要走。

“俞哥——”吴涛赶紧叫住他,“我能不能,等这个病人恢复好了再去急诊。”

他说话很急还带着点哽咽,俞锐转头回来,看他又抬起手蹭了下眼睛,接着又补了句:“我想尽量弥补一些”

静默片刻,俞锐收回视线,双手插进洗手服两侧的袋子里,淡声叮嘱道:“病人情况还不到乐观的时候,补液和抗炎还要继续,另外还要注意保持引流通常,及时用生理盐水冲洗。”

虽然没明说行或不行,但俞锐交待给他的这些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吴涛立马连声应下。

俞锐又看了眼时间,十分钟后他还有会诊,于是最后说:“注意患者颅内压监测,有什么情况打我手机。”

吴涛在背后应声,目光始终追着俞锐离开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他不是医大毕业的,而是省大医学院过来的。

这两所学校虽然毗邻而居,专业实力方面却相去甚远。

八院神外的,绝大部分都来自医大,现在这批住院医里,也就他一个省大医学院的独苗。

当初轮转结束得知自己可以留下来,连他们学院的院长都为他感到高兴。可进来之后,身边没一个关系深的朋友,加上他性格沉闷,好多闲余话题自己也融入不进去。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排挤在外。

或许是自卑,又或是急于证明自己,他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术上面,想要迅速提升职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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