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2)
郑观音是取了药粉调和蜂蜜牛乳敷脸,她舍不得往内服汤里加昂贵的蜜糖,又怕胖起来,可饮后也漱了口,出门前仔细嗅过,并无药味。
更何况还被茶房的热气熏过一遭。
然而他的语气中带着笃定,郑观音想起她曾请教的侍者是他近身人,或许是贵人皆不喜奴婢有疾,刻意问她,于是坦然道:“奴婢身上无病,只是这几日形容憔悴,恐惹观主不喜,出去也教人笑话,想取些药调理。”
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
他默了默,“道观里的道士视女色若尘土枯槁,不会有人在意侍婢的长相美丑。”
观中少年的道人也不少,即便她不去刻意撩拨,只怕相处久了也有心意动摇者。
她随即敛衣整容,可面上涨出了红色,手指都难堪地攥紧了衣角,道:“若是道长觉得奴婢此举不合规矩,又或是铺张靡费,奴今日便将其余未用的点好还回去。”
这些东西都配好比例混在一起了,不叫她用,难道还要让那些道士拿来涂脸?
若是都拿回去,她的脸大概也丢尽了。
“亏你也晓得什么是规矩,知道何为铺张。”
萧昀一眼便瞧得出她无非就是想着木已成舟,得寸进尺起来,但凡换个郎君,瞧她这副几乎快哭出来的模样,反倒要自省他是否太过斤斤计较,唐突了美人。
然而她被发配到西苑,变着法子精心妆扮,教人这样一说,或许确实太直白伤人。
她珠泪盈眶的时候实在可怜可爱,萧昀想到瞧着她哭泣必然是件极有趣的事情,不过他现在并没有兴致。
“是药三分毒,你又不是太医,仔细适得其反,”他示意她站到桌后煮水烹茶,“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低低应了一声,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乖乖站到案后去煮沸泉水。
郑观音做出这样认错的姿态,本来是为了教观主高兴,然而他见她乖顺,却也瞧不出什么心软,虽说叫她觉得棘手,然而伏低做小哄人的事情她从小不是没有做过,倒也不大放在心上。
只是添水加炭时不免腹诽,这道观的主人果然极清闲,还有闲心来折磨美人烹茶。
这样的抱怨等到水沸,也就慢慢顾不得了,她一丝不苟地分次注水击拂,手腕用力,维持茶筅柄不动而筅丝动,见内里乳沫渐出,动作才渐渐轻缓。
击拂的声音从响渐弱,直到她手腕微酸,才见盏内乳雾溢盏,凝而不动,色泽细白。
她松了一口气,抬头去瞧,见桌案后的人正提笔凝神,完全没有瞧她的意思,忽而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怒从心头起。
他要是不看,大可以教她做好端来,她尽心竭力地讨好,辛辛苦苦抬来,力求举止娴雅,但人家便将她视作路边野草,看都不看一眼。
大约是不满她想方设法拿药,却又觉得太斤斤计较不便明说,这几日想着法子来折磨她。
郑观音勉强安慰自己,到底她费心想要滋养肌肤也是用了观中许多钱财,要稍微做些苦工,她良心上也过得去。
萧昀正在作画,她端盏过来时,正见画中低头点茶的女子。
虽无面庞,却惟妙惟肖,一望就知道是她。
郑观音这才晓得他不是要看自己来斟茶,反倒是拿来做入画仕女的题材,那口气稍稍松了一点,等那最后一笔落下,轻声将茶奉到他手边。
“道长也该画累了,不如喝口茶歇一歇。”
萧昀作画时并不怎么多瞧她,只是听着那轻快的击动声,下笔却比以往更有神韵些。
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有千百次,她不喜欢多言,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情,任凭被人以笔描绘,难得的岁月静好。
等到接过手边那盏茶,白云一般的细腻乳沫,入目却是略显稚嫩画技的老虎,并非山水花鸟。
还是茶粉的碧绿颜色。
他从画作中抽||身出来,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无奈道:“你平日爱画老虎?”
郑观音瞧他果然疑惑发声,勉强按住唇边笑意,恭谨答道:“奴婢更喜欢画人物小像。”
她咬了一下唇,实在有些忍不得,终是嫣然一笑,“观主说,奴婢画的可像么?”
“绿莹莹的幼虎,哪里像?”
本来那老虎画的也有些憨态可掬,叫人见了有几分淡淡的笑意,但听见她这样说,萧昀亦不免收敛笑容:“我在郑娘子心中,便是这般形象?”
郑观音摇摇头,稍稍抬首,声音平和而轻柔:“我以为观主虽然书画颇佳,人也随和,但远观却如雄狮虎踞,教人想起山林里的猛兽。”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