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2 / 2)
她以为这人是路过,面上含了煦和的笑,正要行礼走过,却不料那内侍走到她门前停下。
晨光薄软舒适,风里带了一点点草木的清新微湿,却混着她身上香气一道送来。
原本睡意已经被吹得清醒,但他又脸红低头,心道难怪总管如此费心安排。
“我是来送盥洗的水,没想到娘子已经起身了。”
郑观音微微惊讶,回望院子的水缸:“观中有人送水梳洗,那水缸里的水做什么用?”
她初来此地,都是隔窗观察过别人如何梳洗才去舀水的,眼前的内侍却摇头:“那水不好,这是我从茶水房拿的,是随车送来的山泉水,比院中不同。”
虽没明说,但郎君无端献殷勤这种事郑观音没少经历过,可是一个内侍拿泡茶的水送她梳洗,这要教管事发现,她就算无心也要一道遭殃。
“无功不受禄,我不过是观中女婢,内监何必如此,趁着没人知道,还是快送回去为好!”
宫里的泉水每日只送几车,供少数贵人使用,她喜欢享受不假,但内侍偷偷拿这种容易被发现的东西送她可不成,将来万一威胁她做对食,就更难办。
那年轻侍者见她不肯受,稍感有些棘手,只好硬着头皮道:“是茶房管事教我送与娘子,真人出关前,每日都会有人送来,娘子不必拘束。”
郑观音猜测应该是他听命的管事还以为或许有转机,在张真人见到她前暂且愿意拿公中的东西讨好,这才接过来称谢,客气留他吃一点碎茶。
他却推辞了,面上略含苦恼。
“观中人手短缺,茶水上的黄门有两个今日不舒服,观主在煎茶上要求严苛,奴还得寻两位懂得煮茶的宫人前去侍奉。”
郑观音闻言心下微动,含笑问道:“知观爱饮茶?”
那年轻侍者点头称是,“确实如此,所以才叫人犯愁。”
江南雅好风流,她有心要嫁一个好人家,煎茶必得学,但面色却有些踌躇:“我在家中倒也学过一点,现下也空闲,只是未必合知观心意。”
那侍者似乎正愁找不到人,闻言果然欢喜起来,“果真如此,那娘子可是帮了天大的忙,学过一点也是好的。”
郑观音本来就会,只是不算顶尖好手,稍稍自谦了一下,便随这年轻侍者一并过去。
路上互通了姓名,她向这位名叫福宁的内侍讨教了些有关观主的事情,只可惜他也不甚清楚。
只晓得这位观主原本是武将,不是那等吃闲饭的宗室,与今上的血脉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武将出家炼丹的也有,许多是功高震主,蒙受君主猜忌,只好自污保全,更何况他是有军功的宗室,若皇帝不能容人,在这处度日也说得过去。
她验证过心中疑惑,对那人夜间所言稍稍有了底,到茶房后便肯花心思,准备自炙茶开始。
萼华本来在碾茶,却有事被唤出去,等前殿来人催时还没回来。
郑观音倒想显露一点自己出来,但奈何前面已经来催过,只好先取了茶粉勉强充数,匆忙烹煮,亲身送过去。
早课已经结束,风渐有热意,郑观音进到这位观主所处之地,虽不见冰,却满殿清凉幽幽。
地上铺设了几榻,那道士坐姿舒缓,半倚了在看书,虽慵懒适意,然而却不减那份天然的威压与自矜,不消说也令人敬而远之。
正似夜间初见,温和平易下藏匿不住的咄咄锋芒。
她本来心里打定了主意接近,然而瞥见他那一刻,居然萌生出些许退意。
郑观音定了定心神,跪坐于他身侧,双手将茶盏奉到他左手边,柔声恭谨道:“道长请用茶。”
他似乎太过专心,人都浸在书中,也未察觉到身侧已经换了人服侍,接过饮了一口,稍稍蹙眉,这才抬头发现送茶的女婢是她。
四目对视,她想起姑姑的教诲,又知这道士身份,不好如夜间轻慢,见他侧身来望,立刻柔顺地低下头去,露出一点白皙秀颀的颈项。
萧昀将茶盏搁在几上,微微一哂:“怎么今日换了你来,茶房的人呢?”
她本来仪态端正柔和,闻言却慢慢半抬了头,嫣然一笑,竟是说不尽的婉约风流,不恼却含了一点嗔,仿佛熟悉的友人。
“怎么,道长不希望我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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