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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暴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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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蔓语让司机到停车坪等她,只是刚出了电梯,裹挟着临江森寒的雨水无孔不钻,虽是九月底,冷意钻心刺骨,轻易让人打颤。

她从后门的旋转玻璃门出来,司机撑着伞,站在廊檐下等她。

“大小姐,回哪边?”

戚蔓语思考一瞬,报出一个地址。

“到御景酒店。”

司机心领神会,手中的伞往她周身倾斜,不让这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沾上一丝雨水。

踏上车,她拿出备用的银色高跟,换下踩了一地泥泞的红底细高跟鞋。戚蔓语抽出一张湿巾,认真搓了搓指尖。

“先别开车。”

司机双手握着方向盘,静待她下一句命令。

戚蔓语单手开了影音系统,自动播放上一次未完的钢琴曲,她翘着骨线匀亭的腿,碎钻似的尖头高跟鞋上下轻晃,漫不经心的从银质搭扣盒里抖出一支香烟,犬齿咬着细支烟蒂,好半天才想起上次有人给自己送了一个镀金朗声打火机,限量刻字版本,说是投其所好,其实连她的喜好都没有摸到一层。

她烟瘾不重,抽烟多是点了就等着燃尽,她喜欢任何事物流逝生命的那种颓然和不可扭转的无力感,就像一支烟,除非及时止损截断火星,否则保不住剩下的烟丝。

放在包里的手机一直响。

戚蔓语等着手中缓缓燃烧的荷兰香烟,直到火星掐灭,她才懒懒回神,拿了自己手机。

通知栏里一排挤挤挨挨的未接来电,见她不接,又采用短信战术,一个地址和房号,附言真心假意的花言巧语,末了神来之笔的总结:我等你,不管等到多久。

戚蔓语从来不喜欢没有分寸的情人,她锁上手机,把烟头丢进灭烟器里,这才吩咐一直默不作声的司机,“回去吧。”

司机一顿:“小姐,还去御景酒店吗?”

戚蔓语降下车窗,这边方向背风,但是雨势仍然不减,滂沱之势,直把临江深处的月光捣得破碎。

司机跟在戚蔓语身边有一阵子,知道她的沉默代表另一种选择,那位还等在御景酒店的小情人,能够等到雨停,等到明天日出照常升起,但是等不到戚蔓语了。

银色雅致倒出临江酒店后门,车轮碾碎路灯投映的凄朦月光,戚蔓语只觉得心中烦闷,又抽出一支烟,捱上火苗后,她缓缓渡了一口,无声地吐出白色烟圈。

就算她不承认,但到底是因为今晚程太太那几句话而搅了心性。

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矛盾感,一方面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冷心冷情,另一方面又是最容易动恻隐之心的人。

戚蔓语向来不插手别人的家事,一是自问没有服众的本事,二是性格使然,她天性容易对弱者怜悯,正因为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所以从不示人。

戚老爷子特地打得这一通越洋电话,看似闲聊,实则暗地里提点她。

至于提点的事情是什么,不外乎是老一辈口中看得比个人清誉名声还要重要的“和气”。

戚蔓语越想越烦,总觉得今夜还不如硬气一点拒掉,随便让戚家哪个分支小辈来都可以。

她刚要让司机掉头回去,冷不防却在密匝暴雨中看见一个单薄身影。

戚蔓语当即喝道:“停车。”

司机不明就里,缓缓泊到停车位,拿着副驾的雨伞,轻声询问:“大小姐,您想要做什么?我帮您。”

“不用了。”戚蔓语伸手捞过雨伞,开门那瞬间撑开黑金伞面,刚换上的一尘不染高跟鞋很快又踩上一淌水洼,溅起泥泞黑点。

戚蔓语闲闲抬了下眼。

也不知道那个小鬼在这里站了多久。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几乎没有往来车辆,所以他肯定能知道,那辆高达数百万的跑车坐着一个不知道怀有什么目的的人,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他。

不用亲眼所见都能感知,她的目光,着实算不上亲切。

戚蔓语缓缓走过来,雨伞挡着一方雨水,却吝啬的不肯往他身边倾斜半分。

她穿着高跟鞋,比少年高出不少,就这么冷眼睨着,视线渗了雨雾,于是那目光冷得几乎化了实质。

诚心而论,这个所谓的程家“私生子”长得非常好看,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好看,而是皮相到骨相的好看。

棱角分明,轮廓深邃,眉眼几乎有种以假乱真的混血阴鹜气质。

只是眼底戾气太重,好像这场雨都下了进去。

戚蔓语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黑白灵缇犬,准确来说,那是父亲一个德国友人养的狗,戚蔓语只是短暂的与它相处了小半个月。

灵缇犬不易驯服,但是小小的戚蔓语却怀着“有志者事竟成”的决心,在半个月内,虽然不可能让灵缇犬听从自己所有指令,但是一些简单的驯服动作,她还是能引导灵缇犬完成。

所谓的难驯,也不过如此。

可惜这只灵缇犬寿命不长,没有等到戚蔓语去德国威斯巴登的第三年春假。

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神,让戚蔓语想起与灵缇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在他们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戚蔓语只想到了这些。

涂抹饱满的红唇天生是微微上翘的弧度,然而她为人处世却总是面若冰霜,也许是今夜连抽两支烟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儿烟嗓的哑。

“你看起来”

戚蔓语顿了顿,拇指极轻地摩挲两下冰冷伞骨。

“你看起来好像一条狗。”

她的本意或许是,你和我小时候养过的一条灵缇犬很像,桀骜不驯,不服管教。

戚蔓语是独生女,旁的堂兄弟表姐妹是有不少,但是戚蔓语从来没有带过哪个小孩,所以面对比她小好几岁的少年时,一时间想起的,居然是陈年往事。

少年眼中神色复杂,但是戚蔓语看得清,隐藏在怒火之下,还有更深更压抑的情绪。

她审视般,落在他湿透的额发和身上的白衬衣,很可怜的,落水狗的模样。

出于年龄带来的微末责任感,戚蔓语把伞偏向他那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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