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2）

坐下后，将抽屉里的牛皮纸信封取了出来。

看着那颇为歪扭，但能看出一点老人家原先字骨的笔迹，容巡注视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唇角勾了个极浅的弧。

寄信的那位还是很努力了。

既然已经见到了……

容巡将一张信纸铺开，开始考虑这次要写下什么。

日光下，打开的信首是“到东城也要好好学习”，信末是尤其别扭的“猫也很好”。

……

被惦记并揭了半个马甲的少年刚刚把小毛团寻了个安全位置放下。

反正自从那天巡逻的时候这小崽子被捡回来，小区院子里的猫都会时不时照顾下。

只要在院子里跑，一般不会丢。

而且这小崽子性格这么乖，还听话，说不定还算适合被人类领养。

被人类领养……

景默半蹲着看了在舔完爪子后呆呆地打滚的小毛团，想。

——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景默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揉了下小毛团的脑袋就起身离开了。

他沿着小区外延走。

景默快走一个烧烤店门前，停了脚步。他看到谷锐那小个子坐在店角落里。

过了会儿有桌人刚吃了饭走了，男孩儿立刻麻溜地揣着块抹布把桌上的饮料瓶竹签垃圾扫到桶里，桌子抹得干干净净，又麻溜地缩回了角落里，装作自己不存在。

谷锐在这有几天了的事情景默知道。谷锐年龄还不到，而且光看着身材比一般同年纪都还矮一点，店家也不能雇他。

也就老板娘心善，男孩一见厨前忙，就来擦桌子扫地，老板娘趁店里没人时给他端碗饭食吃。店老板有时候悄悄给谷锐塞点零钱，也不敢让人看见，不然要说他雇小工。

景默不知道谷锐是从哪里来的，就像某一天忽然开始流窜在街上。

景默一开始接触到这小屁孩，还是给抓的现行。摸人家大学生的钱包，是真不怕这细胳膊腿被吊起来打。

问这小孩哪来的，他嘴又滑，一通东扯西拉，到重点又闭紧了嘴。景默本来就不熟悉人类的弯弯绕绕，对这么个小泥鳅似滑不溜丢的男孩也不知从何下手，只能偶尔看看他活没活着，有没有被打。

景默回到住所的时候，稍微冲了冲就躺回床上。

想了想那个黑底白花的小崽子，又想了想谷锐那个小屁孩。

都是想不通的事情，他决定不想了。

可是即使什么都没再想，景默也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难睡着。

睡眠质量很糟糕的一晚上过后，景默抱持着反正躺着也睡不着不如去例行公事了再回来。

黑猫出现在院子的主道上。

“喵——”

黑猫看得出黑眼圈吗？应该是看不出的，至少猫小弟们没看出来，照常跟着猫老大在院子沿线日常巡逻。

不过这天猫老大巡逻的路线没有迁就刚进巡逻队精力旺盛喜欢这探探那瞧瞧的那几只新小弟，径直把该走的地盘走了一遍，就解散了。

名字叫“阿昴”的银虎斑是跟着景默最久的猫，今天宣布解散的时候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歪了歪头，留在原地看着猫老大。

景默抬起眼皮子，瞥他一眼。

阿昴抬起前爪，似乎想过来碰他。

被景默拍下爪子。

阿昴没有放弃，脑袋凑了过来，想舔舔毛。

景默这次用了力，一巴掌把他拍开了，扭头就走。

真是烦，稍微显出一点虚弱的状态，这些小弟就想骑到他头上来了！反了天了！

黑猫甩了几下尾巴，往自己家那栋楼走。

在离家越来越近的那一段楼梯，终于开始感觉到困意慢慢压上来。

毕竟对于猫的步程来说，早晨出行的巡逻范围不小，且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是个相当耗精力的惯例，黑猫昨夜又相当于几乎整晚都没有睡。

眼皮越压越低，最后视野慢慢完全模糊前，似乎听到了一点熟悉的门开的声音，但意识已经先一步归于了漆黑。

……

再次醒来的时候，黑猫处在一个很温暖的环境里。

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下意识地把爪子揣在腹部下面，这是完全丧失戒备的姿势。但是腹部下接触的柔软的棉质触感，和睡着时惯性的神经，都让他没有立刻变成弓身跃起的警惕状态。

他侧了侧脑袋，看到容巡正坐在桌前，一边执着钢笔，一边安静地握着马克杯饮了一口。

看着桌面时，眼睫低垂，暖色调的灯光在他眼下打着一个很轻的阴影，此时没有了平日易给人的距离感。

耳朵悄然立起来，听到不远处的厨房传来细微的水鼓动的起泡的声音，空气中有一种让他鼻子动动的奶香味。

是再舒适不过，让猫咪觉得完全安逸的环境。

黑猫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挪动。

如果没有被发现的话……他可以什么都不想地在这里待一会会。

立起又立刻回复原状的一对三角耳，听到马克杯被搁置在桌面上的声音。他看到容巡从书桌前站起身，然后长腿从伏着的他面前走过，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黑猫趁着房间里的人类消失在视线里，动了动揣着的爪，甩了甩刚刚一直僵硬的尾巴。

犹豫了一下，又怕爪的姿势变了被发现，最后没有动。

耳朵侧了侧，听到脚步声，双眼重新变回眯着。

然后他闻到了浓郁的奶香味，带着温暖的气息，随着瓷盘的响动搁置在自己的正前方。

黑猫没睁眼，听到脚步声渐远，才半睁开一些。

羊奶的气味，猫喜欢喝的那一种。

要说他现在饿不饿，出门前没吃早饭，又运动量很大地工作完，他当然是饿的。

——但他现在，这是在容巡的住所里，他如果吃容巡帮他热的食物……

可恶！这人果然就是在故意引诱他！

麻木的警戒线被触动，几乎瞬间就回忆起了容巡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说过什么，黑猫已决计不打算在这装睡着了，弓身跳了起来。

这不怀好意的家伙一直想从他自己这里把他骗走！

休想！

容巡看着黑猫炸了毛，从垫子上跃起来，转身就去大门前十分凶地挠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