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世致用(2 / 2)
张简修说:“听说老有人参咱爹,说他堵塞言路,不让言官说话。朝廷六科给事中都说不了话,你还让每一个人说话?”
简直反了天了。
静修撇嘴,从这一点上来说,张居正确实是多少有点儿搞□□了,你怎么能不让人说话呢,也难怪后来会被群起而攻之。
“咦,二哥呢?”
“爹喊他去了。”
张静修心想今天在广慧寺,一贯话多的张嗣修居然听得格外认真,一定是爹给儿子布置任务了,让他刺探情况去的。
“吃饱了,我去给爹请安了。”
果然,走到书房之外,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冷笑。
“这个罗惟德,我看他这个官也不必做了。”
“可是父亲……”张嗣修不解,“近溪先生是您的好友。”
罗汝芳丁忧之后的起复、还是张居正专门安排的,知道这个老友爱好讲学的癖好,安排他做了云南副使。
“云贵是不是太过偏远了些?”
“惟德政务不行,只热衷讲学。云南边陲之地,有的是山民让他尽情教化,岂不乐哉。”
张嗣修原以为父亲虽然一向乾纲独断,但也最识人才、最重人才的。
“父亲,其实罗先生继承心学衣钵,理念也并没有……”
张居正厉声说:“你认为没有错!”
“不是,我……”
“不必说了。”张居正大手一挥,“让你妹妹过来。”
既然点到自己了,张静修忙推门进来:“父亲,我在呢。”
张居正眸光闪了两下:“你今日也去广慧寺了?”
“是。”
“还说话了?”
“不是我想说的。”她也委屈啊,“是罗先生非要我说的。”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张居正一字一字念了两遍,终于给了一个评价,“你说的很对。”
“谢父亲夸奖。”
“嗣修,你们四个兄弟,属你学问文章最好,可方才这些道理,你还你不如你妹妹。”
张嗣修尴尬地笑了笑,似乎也在思考这两句话。
“魏晋之时,风流名士以清谈为风尚,被王羲之砭为——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后人更评两晋亡于清谈,千年以来历朝历代无不引以为戒。”
“儿子知道了。”
张居正微微颔首,又问静修:“那你觉得,如今的朝廷需要什么样的理念?”
“女儿年幼无知,怎敢于国家大事妄加揣度。”
张居正不耐烦地敲敲桌子。
张静修赶紧说:“经世致用。”
经世……致用……
经国济民,尽其所用。
张居正的脸上露出一些惊讶又释然的表情:“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张静修好不要脸地说:“女儿自己想来的。”
这大瞎话张居正可不信,道理有想懂有弄通,却不会平白冒出来。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能读过几本书、见过多少人、走过多少路、历过多少事?
她懂什么是江山、什么社稷么?
“其实女儿自那日晕眩之后,似乎脑中突然多了一片广袤的天地,有时不知不觉就会说出一些不明觉厉的话呢。”
四哥皱眉:“不什么觉什么?”
“不明觉厉。”她解释,“就是虽然不明白在说什么,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哦。”
张嗣修:???
张居正:……
本来他还准备教育一下自家女儿那番关于“说话权利”的言论,不过想了想还是下次再说吧。
他拍了拍儿子和女儿的头,走出了书房。
“爹这是什么意思?”张嗣修莫名其妙。
张静修从盘子里抓了两块玫瑰酥:“二哥,你吃不吃?”
二哥摆手:“我不喜欢吃这个,甜甜腻腻的。”
“那我全吃了。”
二哥坐到她身边:“妹妹,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哥哥,你这眼神儿怕是不太好吧。什么叫不太一样,分明是太不一样了。
她是她、我是我,虽然我们都叫张静修、性格似乎也很相似,但我可是有着6+3+3=12年教育的大脑和自由奔放的灵魂的。
张嗣修没理她的白眼,叹气说:“其实我劝咱爹,也没别的意思,父亲当这内阁首辅不过一年,已经树敌满朝了。”
所以啊,像罗先生这样有声名有威望有才学、而且和爹关系不错的人,正该好好拉拢才是,怎好贬谪呢。
一年,这你就受不了了?咱爹当大明实际一把手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觉得这就是树敌满朝了?你还没瞧见十年后,满朝文武“倒张”的盛况呢。
张静修拍掉手上的糕点屑,有她在,决不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这不仅是在救老张家,也是在救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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