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做事的人(1 / 2)
江宁回到棚屋后,先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好。他和老胡住的房间原本是一大间,后来用竹篾隔成三间,中间算是堂屋,是两人的公共空间。他们的房间连门都没有,中间用一道破布帘子挡着,勉强有点隐私。房子造得异常简陋,甚至还不如村里的“牛棚”,那地方名叫“牛棚”实则是破房子,他们这儿才是真的棚子。
不过,江宁对此很满意。他宁愿住棚子也不愿意去挤知青点的宿舍。集体生活于他而言是一场煎熬。
用他爸妈的话形容他这个人是“很独”,这不是一个好词儿,在他们那个地方,人们以外向和会来事为荣,尤其是男人,他这种的会被人瞧不起,爸妈也觉得抬不起头来,幸亏,他的学习成绩弥补了这一致命缺点。
曾经,江宁也为自己的性格苦恼过。可是他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后,彻底与自己合解了。
性格只有特点,没有缺点。
他接受自己本来的样子,不会再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扮演别人喜欢的模样。
江宁把东西拾掇好,赶紧从黄书包里找出纸和笔,把刚才在路上的想法记录下来。
浇地的水不需要彻底除碱,只要把青草和粪便扔进水里发酵,就能把碱水变成绿肥水,浇庄稼不但不会死,还能肥地。至于用哪类青草效果比较好,这自然得需要试验。
江宁本想先做试验,等有结果了再告诉村里。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一想法,救灾如救火。多耽搁一天,庄稼就减产一点。而且,这个年代,连粪便都是金贵的,他还真弄不来那么多实验材料。
他开始思索,要做这件事需要找谁帮忙?能说服谁,又该向谁汇报。
想来想去,他决定先说服他的好朋友方朝阳和李守信,现在就去找他们。
江宁把破门锁上,循着脑海中模糊的方位去找人。李守信还在帮人打井,方朝阳早上不在知青点,应该在上工。
江宁朝田里走去,他一看到龟裂的地面、干涸的河床以及半死不活的庄稼,心里不由得一痛。这个年代的人们日子过得苦,农民是苦上加苦,赶上灾年更是雪上加霜。
田梗上,机耕路上,人们正在挑水浇地,并不是所有的水质都碱性重,山里的泉水和河水都还好,只有新打出的大部分地下水碱性重,一浇庄稼就死。可是这会儿,河床已干,山泉的泉眼细得跟线似的,连日常饮用都不够。人们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挑水浇地,能浇一点是一点。
江宁一打听,方朝阳和村里的一帮壮小伙去三公里外的大清河取水去了。李守信还没回来,出师不利。
他正在迟疑是回去还是继续等人,就听见有人跟他打招呼,“哟,小江。”
江宁一看又是陈大山,他笑了:“陈伯,咱们一天见三回,有缘分呐。”
陈大山也笑:“都一个村里住着,一天见八回也正常。”
江山一看到陈大山,当即就改了主意,陈大山当过生产队长,为人又正直,在村里肯定很有威信,他要号召大家干点什么,比他们知青强太多了。
于是,他稍一斟酌,便说道:“陈老伯,我知道大家一直在为浇地的事着急上火,说实话,我也一直在想办法。”
陈大山平淡地嗯了一声。
江宁接着说道:“陈老伯,我这人从小就喜欢看书,什么杂书都看,我记得我有次在图书馆里看到过一本关于如何去掉水里的碱的文章,现在隐约还有点印象。”
陈老伯听到这里,眼中亮光一闪,盯着江宁问道:“小江,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看过这本书?”
江宁知道哪怕他自己不确定,也要装出一副笃定的样子,要不然就没法取信于别人。
他用肯定的语气说道:“陈老伯,你知道我的性格,胆小谨慎,树叶掉了我都怕砸着,这种大事我哪敢胡说?”
陈大山没说话,默默地打量着江宁,见他神色平静淡然,再一想他的性格,确实,这孩子比起其他男知青,谨慎胆小得有点过头了。人家是争着表现,他倒好,能躲则躲,能退则退。他这性子的人,肯主动站出来揽事,说明是真有把握。
陈大山思索完毕,飞快地问道:“那你赶紧说说,那方法是啥?”
江宁把办法说了。
陈大山听完,说道:“就这?也不是太复杂啊。”
江宁苦笑,也有复杂的,不是没那条件吗?
他想了想说道:“当然,还有更高级更有效的方法,那得花钱。不花钱又适合咱们农村的,我知道的只有这个方法。”
陈大山一听要花钱,赶紧摆手:“咱大队穷得□□里挂铃,那是叮当响,哪里有钱搞这个?”
末了,他下定决心道:“行,就按你说的办法试试。”
江宁赶紧补充道:“陈老伯,我对于咱们本地的花草不太熟悉,忘记了那些青草除碱效果最好。”
陈大山大手一挥:“这还不简单,把山上的草每样都薅来,都扔到粪池里不就行了?”
江宁笑道:“这办法是挺有效。”
陈大山行动迅速,他拉着江宁去动员乡亲们。
大家对这个做法是将信将疑,有人还质疑江宁。
陈大山两眼一瞪:“行不行的,咱就试试怎么了?死马当活马医。这样光靠挑水,浇到哪年哪月去?你们等的了,庄稼可等不了。”
陈大山毕竟当了好多年的队长,积威甚重,有的村民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也没敢明着反对。
但有些人就不一样了,比如那个新队长王明成的跟班王红星,就直接呛声:“老陈,这又要割草又要挑粪的,可得调动不少劳动力,这事咱得经过王队长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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