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血色救援(2)(2 / 2)
这里已经是一线战场最前沿的火线。
救助一百人,待在壕沟里救助就行。
闻人意想要当个冲锋卫生员,主要是想提高他们完成救助的效率,以及,最大程度的提高全员生还率。
“放心,我的命比你们想象中硬多了。”闻人意轻轻一笑,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别摆个苦瓜脸了。答应我,就算情况紧急必须要到前面来一趟,也不能往战场上冲,知道吗?”
三人纷纷点头。经过新兵速成训练的十天洗礼,亲眼见识过她有多“超人”,他们变得唯闻人意马首是瞻。
草草说了几句,闻人意便和其他几个分配到这里的男学生一起去了前沟。
一个看起来起码五十岁的老兵很费劲地抬起浮肿的眼皮望着他们,气若游丝地提醒道:“孩子们,腰再弯着一点。”
其他兵都没空理他们,只有老兵和他们搭话。
几人闻言干脆猫着腰领了枪,在老兵周围挨个坐了下来。闻人意看他脸色青白嘴唇干裂,额头还浮着一层虚汗,不由得皱起眉:“大叔,你是不是受伤了?”
老兵像是没听见似的,好几秒之后才强打起精神抬起头,声音嘶哑:“姑娘,你说什么?”反应迟滞,非常明显。
意识已经不是非常清醒了。
闻人意的眼睛飞快地在他身上扫了扫,除了肮脏的水渍和污垢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破损和外伤,于是她很快把目光落在了他的鞋子上:
军靴很脏,但一只鞋带系得松松垮垮,另一只却系得非常紧。
紧的让人怀疑。
她貌似不经意地伸手蹭到了那只军靴的鞋面,抬手一看,指间是暗红发黑的半凝固的血渍,腐臭味明显。因为前线的味道又熏又呛,臭得发慌,不凑近根本不能分辨异味具体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大叔,您需要治疗。”闻人意皱起眉,伸手指着他鞋带紧系的右脚,“您已经没办法站起来了吧?”
老兵一愣,没有反应。
她不由分说地解开了一半鞋带,瞬间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周围的男学生们都被臭得面色一滞,下意识脑袋后挪了一下,又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很快担忧地一齐凑过来。
刚刚掀开鞋舌的一角,闻人意就看见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有半腐烂的一块黏糊糊的皮肤组织很轻易地脱离了肢体,像块烂菜叶一般黏在鞋面上。
闻人意立马停住了动作,伤处完全没有处理过的痕迹,而且这种程度已经回天乏术。她想,被裤腿掩盖的小腿估计也早就发黑坏死,或许已经产生了其他感染病症,此时只剩一口气吊着罢了。
“您……您受伤的时候为什么不让人帮忙处理一下呢。”闻人意觉得,如果处理及时清洁到位,应该不至于恶化到这个地步,也不知这样的痛苦他默默忍受了多久。
看着年轻孩子们脸上如出一辙的善意的担忧与难掩的不平与遗憾,老兵忽然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黄的牙齿,只是牙龈也已经血糊糊的成了深红色:“我这点小伤,用不着占用医疗资源。”
医疗兵多么紧缺啊,一批批地分配过来,一批批地牺牲,每时每刻忙的脚不沾地直到死去,可就算这样也是杯水车薪。
“还有许多更年轻的、更英勇的、伤更重的孩子得不到救治。”老兵用枯槁的手指慢慢地摸了摸枪杆,“我一把老骨头了,死了就死了,可就是死也得死在最前面。”
“我没用啊……”老兵忽然把瘦弱的背一躬,哭的一颤一颤,他连哭都哭得很艰难,刚躬背一会儿就已经喘不上气,无法自己挺直身体,身旁两个男生反应很快地将老兵的上半身扶正。
他一抬头,视线落在闻人意身上,昏黄的眼睛里忽然掉出两颗浑浊的泪水,再一次重复:“我没用啊……我的小朵妮就和你差不多大,可你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也到了这种地狱来呢……”
闻人意忽然觉得自己说不出话,只能沉默地握紧了他颤抖着伸过来的手。
非常瘦,粗糙的掌心硌人,可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将她的小手攥在掌心握得非常非常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很快的,老兵没了声息。
可他明明眼睛睁着,嘴巴张着,上一秒还在说话,还有残余的泪滚出来。身旁的男生伸手探了探老兵的脉搏,然后摇了摇头。
闻人意有些怔忪,旁边的男生试探着伸过手来,想要掰开老兵紧攥着闻人意手掌的手,但他掰了几次都掰不开,又不敢太用力怕把老兵手指掰断,急得满头是汗。
“我自己来吧。”
闻人意低下头,手指最大程度地往手心聚拢,像是有缩骨功一样用力一扯就将自己的手拉了出来。老兵的手仍然是紧握的姿势,但手臂却像面条一样无力地垂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双方暂时休整,此刻战场只有火焰燃烧的刺啦声,一些伤员的哀嚎,以及零零散散的鸣枪,前所未有的寂静。
这就是战场。
这就是……前线。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