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吃茶去(1 / 2)
林言现读书有了个新的习惯,手里捏着一支笔,旁列一张纸,稍有迟疑困惑,就要在纸上誊抄。他每月只得三日假,并不敢闲着,每日仍要摘出许多时候闷在屋里,唯一的进益是能够把窗户打开,不至于只捞着看窗户上映个影子。
府里人都说,林哥儿自得了斐先生熏陶以后,整个人就大不一样。
黛玉却觉得,她家佛奴是有些改变,却万万不至于变了个人去。
绞断一截丝线,黛玉抬头瞧一眼窗外,细细凝神,听得外头的叶儿抖落一树虫鸣,回头又跟林言笑道:“一个时辰整。”
“刚好落笔。”林言抬头,他的指头上原就蹭一些墨痕,这时不知怎么挪到脸上。紫鹃打了水过来与他擦拭,林言接过帕子,一面搓着墨水渍,一面低低与黛玉道:“姐姐,这样交与宝二哥便好?”
见姐姐点头,林言便也不吭气,将另一侧纸稿收好,心里陡然跃上一层极难挨的忧虑。
他那二舅舅不算是坏人,况且除了官家的事业,还要留着与清客些,平日与他们这些小辈不常见,便也少些近在眼前的为难。真正在林言这儿落了埋怨的还是些抬一贬一的比较??从前还少些,这几次回府,却竟总像是他把宝玉的好日子惊吓走了。
细细数来,他拜师已然过去一段时日。头一次得假回来时被二舅舅叫去书房,回头才知宝玉遭了斥责。如今窝在屋里借口读书,叫二舅舅知晓,竟又勾着想起儿子不成的伤心事。
被责备的满心委屈,遭夸赞的有苦难言,更何况林言记挂平日只姐姐一人在此,又因从前的风言风语存下疑心病,这时便冷不丁生起气来。
矮几上叠着刚写好的几页,被风吹了,林言垂下头捏在手里,在台面上磕整齐些。黛玉仍坐在他对面,也垂着头,两根指头间立着一方金柄小剪。她的指甲水润,修剪且仔细,些微弧度上膨出一点金边。林言定睛看一眼,才发觉那是外面透过来的太阳线。
林言知道姐姐是在绣一只香囊??她绣了多久?可别夜里绣,恐怕要把眼睛看伤。
正想着,黛玉却又抬头:“想什么呢,眉毛眼睛都皱在一处。”
林言哪知道他的神情叫剪子映个分明,闻言只得抿嘴,如实相告:“我担心宝二哥怨了我去,也怕那些丫鬟婆子计较,又说些不中听的。”
黛玉听了,心里又叹气,安抚的话无用,可若说这是子虚乌有,连她自个都不信。
不存心的偏向是比刻意的还要不得的事。
收拢了桌上的纸,林言拿指肚抹一下匀齐,搁进一旁匣子里。
“得了。”他说:“往后二哥若是来,随手翻翻,也不算我白白给人捉刀去。”
然世事就是这样淘气??心里记挂着的时候千万个不得,这会随口念叨一句,那边却有了感应。
宝玉打个喷嚏,袭人睨他一眼,却是好笑:“怎么的?与我们待着没劲,何不寻你的宝姐姐、林妹妹去?”
“做什么寻林妹妹去,她们姊弟好容易一聚,我去扫什么兴?”宝玉一扯袖子罩在脸上,嘴里还嚷嚷着:“不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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