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碎仙骨(2 / 2)
开阳说,送给一个男子最好的礼物莫过于为他淬一把天下至利的宝剑。
季长清是她第一个赠送礼物的人。
这千年的光阴,晏宁从来都是被照顾的那个,习惯神?们的陪伴和馈赠,无力地接受他们的死亡。
等她长大了,已经一个故人都没有了。
黎潇总是苦口婆心说她不爱惜身体,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子,抗拒晏宁的接近和关心,总是甩下一句“先照顾好你自个儿吧。”
这三百年里,晏宁一腔心血,全都倾注在季长清的身上。
第一次做师尊,晏宁不知如何照拂小辈,学着以前开阳璇玑他们照顾自己的方式,对他倾囊相授,日日关切,也接受他偶尔的调皮顽劣。
季长清一直表现的很好,晏宁也满意这样的日子。
一切变得猝不及防。
晏宁心里陡然生出一丝彷徨和伤感。
晏宁拔剑出鞘,将它对准了季长清的丹田。
流云震个不停,发出一声声的悲鸣。
罗浮洲内外,所有人的佩剑都被这悲泣影响,发出低低的嗡鸣,天色也黯淡,厚重的云层挡住了最后一丝光。
季长清望着晏宁,再度劝她,“神女香炉里燃着的,名叫醉浮生,可滋补神魂蕴养经脉,倘若神女还留着,回去点燃它睡一觉,养养身体。
其他杂事交由其他仙门去做便是,他们好歹也受人间烟火,享着功名富贵,也该尽到责任。”
罗浮洲城墙上传来一声悲嚎,“玉清道君!”
季长清向晏宁求情:“神女,人都是我杀的。罗浮洲里的都是些无辜的可怜人,他们不能死,不该死的。”
“我知道,我看过他们的命。”晏宁向他保证,“他们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好,神女杀我吧,我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季长清了然一笑,向前走了半步,法衣被刺破,变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衣裳。
季长清的胸膛袒露出来,艳红鲜血从剑尖淌下,划出一条蜿蜒的痕迹,刺得晏宁眼睛疼。
晏宁握住剑柄,没有用力,垂眸看着落到地上的血,“你为什么要杀人?”
季长清望着晏宁,笑着回答:“神女来时应当都听见了,我残暴不仁,嗜血成性,是天生的魔头。”
他说这话时目光坦然,语气温和带笑,好像不是在贬损自己,而是在说一件趣事。
君子如竹,傲立风中,坦荡自在,不屈不折。
晏宁低头苦笑,“你终究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季长清默了一瞬,轻声说:“这不重要。神女,不必为我如此费心,不值得的。”
几道流光从远处飞来,是其他仙门催促晏宁杀掉季长清的密语。
晏宁把它们握在手中,听完之后就把它们捏碎了。
不知道为什么,晏宁觉得胸腔里泛着一股无力,流经四肢,让她无法再把剑往前推。
“这三百年,你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倘若你本性真如旁人所说一般,又为何要拜我为师,受我束缚。”
季长清低着头,往前走了一步,瞧见晏宁把剑收回些许,开玩笑问:“倘若此时我说我有苦衷,难道神女就不杀我了吗?”
尚未思索,晏宁便已经回答:“是,我会帮你回头。”
季长清哑然,愣愣看着晏宁,轻声提醒她,“我已经犯下大错。”
“倘若你真是无辜,我可以带你赎罪,人族灵魂不灭,死者不是不可追,也有神明闯过幽冥地府。”
晏宁挥剑,却是斩下季长清一缕发丝,握在掌心重新算起他的命数。
但是这次,她看不清了。
她只能看见死气围绕,却看不见走向,他的命数错杂,和无数人的命纠缠在一起,最后迎来一点光。
应当是绝处逢生的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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