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2 / 2)
最终,沈容端又叹了口气,迈步走到桃枝身旁,低头看着她:
“怎么了?”
桃枝没说话,依旧低着头,默默玩着自己因为擦拭泪水而有些发黏的手指。
腮上还挂着两滴泪。
沈容端也不再多问,只是在她身旁的另一张石凳上坐下。
过了许久,桃枝侧眼看了一眼身旁的沈容端。
她此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束起头发。
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随风微动,仿佛是墨水在月光下流淌。
她没有了平日里的冷厉与杀气,反倒像一幅黑白水墨画中飘然的笔触,散发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冷气息。
看着月辉之下她白皙的脸,桃枝一时恍惚,心里竟有种错觉。
??沈容端不像是人,倒像是月夜里出现的狐妖。
上一次她们这样独处于月下,还是在自己的那个小院子里。
两人静静地隔着桌子坐了片刻,院子里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夹杂着零星的蝉鸣。
月光斜照,影子在地上悄然晃动。
忽然,桃枝打破了沉默,低声问:
“一直这样假装自己是个男的,是不是很辛苦?”
沈容端愣了愣。
以前还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思索片刻,语气有些迟疑:
“不知道辛不辛苦。我一直是这样打扮。”
桃枝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低声道:
“想来,肯定还是不如做女子辛苦的。”
沈容端侧目看了她一眼。
她想起桃枝之前说过,自己被亲生父亲卖给他人做童养媳的事。
桃枝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她露出一抹苦笑,声音里透着几分自嘲:
“有时候,我真恨我爹。我娘刚死,他连下葬都不舍得,紧赶慢赶,要把那么小的我卖去那户人家,好给他凑去做阉人的路费。
大冬天,外面冷得要死,我要一个人拎着和我差不多大的水桶,走好远去打水。他们一家人,都在烤火,我在雪里给他们洗衣服。手上的冻疮现在都没有好。
每天吃饭也吃不饱。我是没资格上桌吃饭的,都只能在洗碗的时候拣他们嘴里漏的吃……
还有,每次那个男的做错了什么,挨罚挨打的全都是我,连他后来死了,都要赖到我身上,说我倒霉,克夫……”
沈容端静静地看着桃枝托腮的手。
如今是夏秋之交,冻疮尚未复发,可手上布满了与她年龄不符的伤痕和厚厚的茧子。
桃枝见沈容端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眼神晦暗不明,不由得有些尴尬,连忙将手藏进了袖子里。
她以为沈容端嫌弃,心中一阵难堪,低下头,不再说话。
下一秒,沈容端突然起身,回了房里。
见状,桃枝愈发觉得她是嫌自己絮絮叨叨,吵得慌,便默默住了嘴,转过身去,心中越发黯然。
片刻之后,沈容端却拿着一盒药膏,复又走了出来:
“这药膏是斐然做的,能治冻疮。下第一场雪就开始抹,每日睡前抹一次。”
她的语气平淡地说完,把药膏和一句轻声的“早点休息”往桌上一放,随即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这次没有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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