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空桑(1 / 2)
京郊竹林,南宁别院。
窗明几净的偏厅,姬?与空桑分宾主落座。
用过一盏茶,听了不少似是而非的论调,姬?没了与他虚与委蛇的耐心,思量片刻,摩挲着茶盏,率先开口道:“国师既有心相交,又何必藏头露尾?甚至不敢坦诚相告,在成为国师前,大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分明祈国人,又何以对靡音族中事了若指掌?”
空桑盘在指间的赤玉珠串蓦地一顿,垂目盯着木几上的清茶,眼底似有浮光一闪而过。
“祈人皆传,南宁世子心有七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不等姬?应声,他举目望向翠竹摇荡的窗外,远眺落日许久,开口道:“如世子爷所言,空某双亲的确为祈人,只是自称靡音族人,却并非在下杜撰。”
他偏头看向姬?,深邃的眸间映入落日昏黄,乍眼望去,仿佛黯然非常。
“世子爷征战沙场,经年出生入死,护一方安宁,想来不会不知,于昔日的南州孩童而言,父母双全才是稀奇事。”
姬?端起茶盏的手猛得一顿,不等思量,又听他道:“空某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自出生之日起,在下只见过母亲,却不知父亲是谁。族里的嬷嬷说,娘亲刚被救回子虚谷时也是气度非常,仪容端庄,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只因未婚先孕,寒冬腊月天里被赶了出来……若非族长相救,此间怕不会有空桑。”
夕照穿堂过户,透过西窗而来的影寸寸拉长,伴以晚风阵阵,翠竹摇曳,空桑低沉的嗓音落入耳中,莫名叫人心惊。
“读书习字,而后知书达理……”
他举目望着窗外,目光如同幽幽晚风,缥缈而悠远。
“自记事之日起,某所知之书、所识之人,某目睹之世界,无非子虚谷、靡音族而已。是以,”他再次看向姬?,“世子爷方才问,空桑之前,某姓甚名谁。不瞒世子爷,旧名云洄,是族长,亦是某义父所赐。”
“义父?!”
姬?眉心一跳,搁下茶盏,脱口而出道:“你与云裳?”自幼相识?
空桑的目光倏而幽深,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徐徐道:“用祈人的话来说,约莫叫……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搭着杯口的手蓦地一顿,姬?眼里倏而多出几分凛冽。
空桑若无所觉,继续盘着手里的赤玉珠串,慢条斯理道:“某与圣女分别日久,自小也只将她当作妹妹而已。那婚书……”
眼底依稀掠过一丝幽微,他动作一顿,沉声道:“但凭圣女意愿。”
姬?扣着杯盏的五指倏而用力。
只刹那,一线金光掠过堂下,他自惊愕间骤然回神。
他错开视线,端起手边茶,揭了揭茶盖,而后垂目盯着杯中渐渐泛起的涟漪,调转话头道:“如国师方才所言,二十多年前,南境战火纷飞,想来如令慈那般,被族人救回子虚谷之人不在少数?”
不等对方应声,他蓦然抬眸,盯着对方的眼睛,追问道:“不知国师可认得代峦?或者说。”姬?眼神一凛,再次搁下茶杯,继续道,“陈三公子。”
“代峦?”
空桑却不意外,思量片刻,两眼望着晴丝摇曳的遥处,缓缓道:“不瞒世子爷,年前南州城中发生之事,某亦有耳闻。只是……
“某与代峦年岁相差不少,他出谷又早,与某同在子虚谷的时间实际并不太长。某隐约记得,那位夫人行止很是端庄,代峦天资聪颖,少时亦时常得长老们夸赞。只外傅之龄他便出谷回了酉国,长老们还唏嘘了好一阵……
“本以为回酉国是王子之尊,谁成想,再次听见他的消息,却是假作祈国商贾……真真可叹!”
姬?却不接话,眯眼盯着昏沉暮色里的侧影,许久,另起话头道:“敢问国师,不知是否曾见过金丝兰?”
“金丝兰?”空桑眼里浮出不期然的迷茫,转向他道,“那是何物?”
姬?看着他的眼睛,少顷,错开视线,摇头道:“无妨。”
吃了两口茶,他再度转向空桑,眉间凝着不解,沉声道:“恕在下无礼,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国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世人多愚,此间多谬。”
空桑站起身,神色间多出几分郑重,倾身朝姬?作揖道:“某只怕,世子爷为坊间流言所惑,以为空某所言与所行,皆别有所图。”
不等姬?开口,他直起身,神情郑重道:“某今日前来,只为当面告知世子爷,某心下所求、所愿,与世子爷与圣女别无二致!”
他与阿?所求?
杯中茶再度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姬?垂眸而望的目光倏地一凛。
空桑却似早已料知他心下云涌,盘转着手里的赤玉珠串,遥望着远方,徐徐道:“为表诚意,某特备薄礼一份,还望世子爷笑纳。”
“礼?”
姬?看向厅中上下,空桑两手空空,手里并不见任何不相干之物。
空桑眼神幽微,徐徐道:“过段时日,世子爷自会知晓……”
*
流光容易把人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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