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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养安静懂事小沉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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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润声当然还想回家。

这是个相当狡诈的陷阱——想回家的小缄默者,永远记不起被支配时发生了什么。

只要记不起这些事,心防就不会再次竖起,就永远会想回家。

时润声一直都以为,会发生这些,是因为自己不够强。

他不能像哨兵那样骁勇善战,这才总是在放哨的时候拖后腿,遭遇袭击掉队。

还好,缄默者天生的恢复能力加上医疗专精,足以让他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行动能力。

每次恢复行动能力以后,时润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家的方向,然后追上去。

“杜槲的言语对他完全生效。”

系统说:“他接受过大量暗示,被植入了很多记忆。”

……很多温馨的、快活的、根本不存在的记忆。

在时润声的记忆里,杜槲会陪他休息和聊天,会照顾他,会在遇到危险时保护他,会牵着他的手走过夕阳投下的余晖。

缄默者是说不出什么漂亮话的,所以时润声只能努力做事。

他就像他的名字——好雨知时节、润物细无声,就连埋头做事的时候,也永远都是无声无息的。

时润声专心练体术,努力提升医疗专精,想办法让自己派上用场。

像是在村落中送信跑腿、传递消息这种不太危险的任务,他都会主动接下来。

不是没有人嘲笑他,看不起缄默者的人大有人在。时润声的父母都是A级,生下来的孩子却是一个没用的“哑炮”,原本就招引议论。

更不要说他的父母直到现在,还在村中为那次任务的失败获罪,是不能提的禁句。

但时润声从没因为这些事生过气,他生性温和宽厚,就连当初在葬礼上,被村子里其他失去父母的小孩用石头砸、用水泼,也只会觉得歉疚。

时润声是想,他不认为他的父母有罪,但的确有很多哨兵和向导因为那次任务而死。

所以他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多做些事来补偿。

等他把欠的债都偿还干净了,就更有资格回家。

时润声自然也竭尽所能,想方设法地帮杜槲——小小的缄默者安静少语,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场任务失败,无论真正缘由为何,人们都会怪罪任务的负责人,责备没能将所有人带回来的领队。

所以,当杜槲向他提起,要他对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打开心防,在紧急条件下接受支配时,时润声也仅仅只是犹豫了一个晚上。

在那一个晚上,时润声梦到哥哥在兽灵的口中救下自己。

他梦到有哨兵受伤,向导因为言语失效无法自保而葬身兽口;梦到有向导精神力耗尽,哨兵因为没有言语引导,只能赤手空拳被兽群吞噬。

梦里人们对杜槲降罪,即使是A级的向导,也无法正面驱散有着明确指向性的、饱含憎恨与仇视的群情激奋。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言语有

了力量,亦可杀人。

从噩梦里骤然惊醒,时润声在涔涔冷汗里动弹不得,仿佛回到了父母葬礼的那一天。

他被自责压得抬不起头,最终同意了由整个队伍支配。

从这以后,杜槲让他替哨兵转移伤害时,逐渐开始不再多费心思,甚至不再特地加以掩饰。

缄默者的自愈能力原本就很强,时润声又是医疗专精,那些足以致命的重伤在他身上,也只要睡上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一觉睡醒,时润声就匆匆追上去,他追得越来越快,很多时候身上的伤都还没彻底好全。

有的哨兵和向导看见了,就会忍不住问他,身上的伤疼不疼。

时润声不会说谎,被问得太局促,就只好红着耳朵如实回答,很疼,像是骨头被碾碎、筋被抽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杜槲坐在不远处抽烟,神情看起来有些沉,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时润声连忙追上去,轻轻牵杜槲的袖子:“哥哥。”

杜槲说:“你要是怕疼的话,就走吧。”

他把烟碾灭:“你不非得跟着我。”

时润声脸色发白,赶紧摇头,闭紧嘴巴不再出声。

他依然学不会说谎。

这个世界的言语是有力量的,心地太温柔纯善的孩子,说起谎话,就好像背着千斤重。

但缄默者天生就会保持安静,时润声不再回答这种问题。

再有人问,他只会红着耳朵垂下视线,腼腆地笑一笑跑开,把自己藏在兜帽里。

时润声对越来越多的问题保持沉默。

他不再回答“害不害怕”、“难不难过”,不再回答“愿不愿意一个人被抛下”。

开始频繁和其他向导哨兵临时建立连接、又在应急过后被断开的小缄默者,其实是能听得见那些意义特殊的“言语”的。

临时建立和切断连接,要使用相逢与分离的言语。

从温柔的“很高兴见到你”、“请与我建立联系”、“成为我的同伴”开始。

以“我决定放弃你”、“请离开我”、“你与我无关”结束。

普通的哨兵和向导,一辈子可能只要经历一次这样的分离,甚至连一次也不必经历——就像时润声的父母,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牢牢携手,连下葬也在一处。

时润声走在这样的声音里,他偶尔想要重新竖起心防,躲在属于缄默者的无声领域里安静一小段时间,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他失去了他的“安静”。

他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越来越庞大,有窸窣低语也有嘶喊咆哮,这些声音无止无休,直到后来,时润声开始掉队。

他开始掉队,开始找不清方向,开始分辨不出哪个声音是杜槲的。

他也不再能清楚地记得,自己在队伍里的代号是“杜仲”,身份是杜槲的弟弟。

又一次从昏迷中醒过来,伤痕累累追上队伍的时润声,一边听见杜槲的声音说

“回来就好”(),一边听见另一个同样的声音说“真碍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怎么追上来的这么快。”

——这时候的小缄默者尚且不清楚,这嘈杂的、无止无休的声音,叫心声。

杜槲的队伍因为有缄默者守护,始终有着极高的任务完成率和百分百的生还率,在广受赞誉的同时,接到的任务也越来越重要、越来越危险。

在接受一次极高危的任务后,杜槲还像平时一样,准备带时润声出门时,才发觉出不对。

总在院子角落和大狼狗玩的小缄默者不见了。

那条狼狗早就不知为什么养不熟,见了杜槲就俯身龇牙低吼,绷得项圈上的铁链都不住打晃。

任务在即,杜槲顾不上多管,匆匆出门去找。

他和队伍里的人碰头,问时润声去哪了,可没一个人知道。

甚至没人能说出上次任务,时润声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杜槲家养的这个小缄默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古怪,即使追上队伍,也只是远远跟在后面,只有五感最敏锐的哨兵才能发现一点踪迹。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个哨兵说:“不会……上次出任务,他根本就没回来吧?”

杜槲的脸色这才变了。

杜槲带着人在树林里找了一宿,只找到了染血的斗篷。

深夜的树林又黑又冷,这里的林子太密,月亮照不进来,偶尔滑下来一丝半缕,映在积水上,反而幽深得愈加冰冷。

风穿过树的缝隙,呜呜作响,像是某种凄厉诡异的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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