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第一褚飞燕(1 / 2)
朝阳跳出地平线,千余人在背对红日缓慢前进。
“还要走?”四周不时有人惨叫,得到的是山贼们的厉声呵斥:“继续走!谁敢停下来就杀了谁!”
千余人只能低声咒骂着,继续缓缓前进。
昨日傍晚之前,灵寿县百姓老老实实走了三十里路,按理说就可以回去的,但是胡轻侯翻脸不认账,硬是逼迫众人连夜继续前进。
屠刀之下,谁敢不从?只是众人实在是太疲倦了,一个晚上只走了不到二十里,到了天明,当真是又累又饿,筋疲力尽。
炜千跟着队伍慢慢地走着,肩膀上的一百斤粮食比她的体重还要重,但是她稳稳地扛着,并不是她力气大,而是一股奇妙的力量支撑着她。
那股力量就是生的希望。
炜千是灵寿县附近的流民,与无数流民一样,只能在灵寿县外吃野菜糊糊,等待县令老爷或者门阀权贵发善心,施舍一些吃的。
一开始的几日,灵寿县内确实有一些门阀贵公子贵女施舍野菜馒头。
炜千轻轻按了一下怀里的野菜馒头,这个野菜馒头就是她在那几日中拿到的,她舍不得吃,一直藏着。
只是,贵公子贵女的善心也就持续了几日就没了。
炜千没有像其他流民一样痛骂贵公子贵女不再施舍粮食,她对那些贵公子贵女只有感激。
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那些贵公子贵女愿意施舍几日粮食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哪有永远施舍下去的道理。
炜千感激地看着附近的几个穿着破烂衣衫,却一看就是贵公子贵女的年轻男女。或许就是他们中的一个,让她能够多活几日。
几个贵公子贵女空着手,悠闲地走着。
他们绝对扛不动一百斤的粮食的,但是他们不需要有力气能够扛一百斤粮食。那些贵公子贵女花钱雇了人替他们扛。
炜千看了一眼四周,那些山贼似乎也不管,她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对山贼而言可能只要每人一百斤粮食到了几十里外就足够了,是谁扛的毫不重要。
“这几个人上马车!”她听到一个带着严厉和凶狠的清脆声音厉声喝着。她不用转头就知道那是山贼大当家在安排流民中的老弱妇孺上驴车马车休息。
炜千心中微微有些暖,这个叫做黑风寨的山贼窝似乎还不算太糟糕。
她缓缓地前进,心中对被裹挟进了山贼窝没有一丝的怨恨。
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贵女忽然低声哭泣:“我走不动了……我好饿……”
她无助地蹲下哭泣,四周却没人理会她,继续慢慢前进。
哪怕是几个贵公子贵女也没有理会她,唯有那个替她背粮食的平民壮汉不耐烦地看着她,嘴里嘟囔着:“走这点路就走不动了?我背着两百斤粮食都没叫走不动,贵人就是贵人……”
那贵女哭得更加伤心了,这一辈子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也没有挨过饿,更没有被一群贱人围观过。
“我的命好苦……”那贵女越想越是伤心,哭得止不住。
家里这么多人都躲起来了,为什么只有她被那些山贼找到,为什么只有她要走几十里路?她的脚好疼,腿好酸,肚子好饿。
炜千有些不忍心,或许这就是给了她野菜馒头,让她能够多活几日的好心人。
她走到了那个贵女面前,伸出一只手搀扶她,道:“小姐,慢慢走,一定要走,不然会被杀了的。”
那贵女只是大哭:“我好累,我好饿。”
炜千看着那贵女,心中不由自主地暗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了珍藏的野菜馒头,悄悄递到了那贵女的手中,道:“你快吃了,吃了就不饿了。”
她努力不去看那个野菜馒头,唯恐自己忍不住流下口水或者后悔。
那贵女看着手里的野菜馒头,皱起了眉头,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哪个贱人敢给她吃野菜馒头?
但她知道这些贱人能够拿出野菜馒头就不错了。她竭力忘记这个野菜馒头有多脏,此刻食物就是食物,小口咬了下去。
一股又苦又涩的味道在舌头上泛滥,那贵女哇地就吐了出来,用力将那野菜馒头扔到了地上:“这是人吃的吗?”
炜千心中比那野菜馒头还要苦涩,她慢慢地捡起了野菜馒头,轻轻地擦掉野菜馒头上的尘土,小心翼翼地收入了怀里。人与人之间有不可见的鸿沟,永远无法逾越。
长长的队伍又向前走了数里,阳光普照。
数百灵寿县百姓坐在地上,怎么都不肯继续前进了。
有人叫着:“大王,你说走出三十里就够了,这里都有五十里了,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了。”
无数人应和,一夜行军,又累又饿又冷,打死也不走了。
胡轻侯沉着脸,有心杀几个人立威,终究狠不下心。
她安慰着自己,这里已经有五十里了,是她不守信用,怪不得那些百姓的,何况背着一百斤的东西走了五十里,是人都会觉得累的。
胡轻侯看了一眼来路,没见到有追赶的痕迹,想了想,微笑道:“本座可以放你们回去。”她已经赢了,没有必要继续让灵寿县的百姓做苦力。
胡轻侯心情愉快,对着灵寿县的百姓们大声地道:“来人,生火做饭,所有人饱餐一顿,吃完了就各奔前程。”
灵寿县的百姓们大喜,这个山大王虽然没有什么信用,但是为人还算马马虎虎。
有百姓欢喜地看着山贼们生火,黍米豆子在瓦罐中翻滚,竟然热泪盈眶,人生第一次吃没有野菜的食物啊。
有人记挂着家中的粮食,那可是山贼们发给他们的工钱,千万不要被老鼠咬坏了。
有人小心地与山贼们套话:“大妹子,你怎么就做了山贼了?”
被问到的女山贼理所应当地回答:“快要饿死了,当然只有做山贼咯。”
四周好些新加入山贼的流民沉默不语,是啊,要饿死了,只能做山贼咯。
炜千盯着沸腾的瓦罐,那个女山贼的回答与她的回答一模一样。
或许那些被裹挟的灵寿县流民中有很多人是被迫的,但她是自愿加入山贼的。因为假如不加入山贼,她只有活活饿死了。
炜千听说过再过些时日一定会有门阀地主从流民中买奴隶,她有些颤抖,既不敢想象成为奴隶会是什么样,也不愿意成为奴隶。
成为奴隶,她是不是会被那些少爷老爷管家肆意的……她不敢想下去,宁可饿死也不为奴。
炜千在发现山贼大当家是个与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加入山贼。女大当家总不会要求她陪(睡)吧?女大当家总会善良一些吧?至少她可以试试看。
角落,有山贼紧张地看着四周,不安地对胡轻侯道:“大当家,是不是再走远一点,要是官兵来了怎么办?”
胡轻侯瞅瞅四周一张张紧张的脸,大声道:“放心!官兵追不上来!”
一群山贼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小轻渝扯胡轻侯的衣袖,欢喜地道:“姐姐,饭好了!”一群山贼瞪小轻渝,别闹,说正经事呢,一边玩去。
胡轻侯这才想起自己没有碗筷,见周围的流民山贼灵寿百姓个个用手抓食,她无奈地给小轻渝洗了手,道:“小心烫。”
小轻渝用力点头,欢喜地抓饭。
胡轻侯这才转头面对一群山贼,鼻孔向天,得意地道:“灵寿县与附近的几个县城都有四五十里路的距离。”
一群山贼点头,尤其是灵寿县的本地流民用力点头,没错。
“从灵寿县逃离的百姓至少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到附近县城,时间应该已经是深夜。”
一群山贼计算时辰,继续点头,五十里路走两三个时辰不算慢。
胡轻侯笑道:“然后,附近县城的县令要判断消息真假,什么?为什么要判断真假?”
“你丫白痴啊!随便来了一个人说是你爹,你就信了?官府怎么可能轻易相信灵寿县被贼人攻破,说什么都要反复单独审问,核对口供,才能确定真假。”
“再然后就是聚集士兵,准备出战的粮食和军械了。”
“这么多事情挤在一起,至少也要花一两个时辰,那还是遇到了果断的县令。”
“哪怕附近县城连夜整顿士卒,这完成之后也是天亮了。”
胡轻侯看着懵懵懂懂的山贼们,大声地道:“最后,附近县城的士卒要赶五十里路到达灵寿县,这才发现本座没有占据县城而是跑了。”
“哪怕官兵立刻判断出本座的去向,他们还要再赶五十里路才能追上我们。”
一群山贼蚊香眼,有听没有懂。
炜千的心怦怦跳,用力点头,对,没错。
胡轻侯抬头看天,撑死才九点多,问道:“此刻是什么时辰?”
一群山贼道:“巳时!”
胡轻侯笑了:“是啊,才巳时。附近县城的士卒撑死刚出发。”
“不论这些官兵多么厉害,他们与我们的距离都有一百里之遥,而我们只要再走十几里就能进入山区,进了山,难道还怕那些官兵找到我们不成?”
一群山贼用力点头,虽然过程有些听不明白,不懂那些官兵与时辰有什么关系,但是反正一句话,那些官兵追不上自己。
有山贼大笑:“听大当家的就对了!”
有山贼欢呼:“吃饭,吃饭!”
胡轻侯这番话丝毫没有夸张或者欺骗,虽然各地赶来的士卒应该是轻装,而山贼们负重百斤又疲惫不堪,但怎么看时间优势和距离优势都在她这一方。
胡轻侯微笑着,有些得意,这一次偷袭灵寿县、抢劫官仓、驱赶百姓做苦力、不顾一切连夜赶路的一连串操作真是完美。
她傲然看天空,胡某是绝世名将,算无遗策,拳打诸葛亮,脚踩司马懿。
“以后,胡某写回忆录的时候一定要写上,某年某月某日,胡某出山第一战,光辉照耀大地……”
“是官兵!官兵来了!官兵来了!”负责?望警戒的山贼尖叫出声。
“什么!”胡轻侯满脸通红,不带这么快打脸的!
所有人大惊失色,转头望去,只见东面远处的地平线上隐隐约约有百余人靠近。
有山贼颤抖着道:“大当家……官兵……官……官……”
胡轻侯脸色比锅底还黑,这是怎么回事,官兵怎么来的这么快?真是狗屎!
她来不及细想,厉声道:“官个头!操家伙,准备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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