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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停住脚步,面朝夜幕下风雪连天的城市,平静地笑笑,“就这一秒钟,有人挨饿受冻,有人穷困潦倒,有人风餐露宿,吃得起沙县已经很好了。”
晏启山终于觉察不对,伸手拉她胳膊,纳闷地讪笑:“怎么生气了?”
“没有生气。”傅真避开他眼睛,转向另一边假装看风景,“只是羡慕三哥矜贵人,不知道我们升斗小民生存艰辛本就是常事。”
晏启山是真的没明白到底哪个环节出的问题,揽住她笑着低头哄到,“是三哥的错,三哥是个坏人。”
傅真抬头看他。他灰色的瞳孔倒映着她失态的表情。
她有些愕然自己的失态,猛然想起导师曾讲——
有些人你觉得他愚昧落后不可理喻,可对他自己来说,那是他祖祖辈辈艰难生存的经验。有些人你觉得他矜贵奢靡不接地气,但其实于他而言,那只是寻常的生活,生存的必需。
每个人的三观从来都不是孤立形态,生活圈层、家世背景、教育经历是它的来路,而由此辗转发展的、未知人生轨迹,便是它去处。
——要以平常心待一切人。
——这“一切人”里,既包括他人,也包括自己。
然后,她又想起中国有句古话,富贵三代才懂吃穿,五代方知文章,五代之后,才能教养出真正的贵族。
眼前这个男人,住在高阁里,从没接过地气。
是她自己,为那春色般的眼神,为那从容淡然的风骨,在这场相处里有了痛觉。
人总是要活在现实里的。傅真决定借坡下驴,叹口气,半开玩笑地说:“我想,其实错的是我,我是个心思复杂的女学生,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认识我。”
晏启山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烧尽的沉香灰。
傅真受不住这样的凝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挑刺寒碜不寒碜,吃不吃沙县。在现实面前,形而上的正义什么都不是。
按照小说桥段,那些惹恼金主的金丝雀,这个时候该软下身子道歉了。
傅真打算依样画葫芦,学着点。
然而,晏启山却忽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真真,能认识你,我永远不会后悔。我只怕你嫌我居心叵测,年纪又比你大太多。”
很多人惊呼着举起手机。
但傅真顾不上那么多,伸手拥抱他,仰头,闭眼,淋着雪热切地与他缠绵接吻。
飞蛾扑向火时,其实不会觉得痛。
从那晚开始,除了偶尔去彩排话剧,他们几乎随时随地黏在一起。
在晏启山的坚持下,傅真飞速地习惯了窝在他怀里,一部接一部地看电影。
其实一开始她很紧张,晕乎乎的根本什么也看不进去。到后来,如果开了投影机晏启山还没过来,傅真甚至要喊他赶紧过来当人肉靠垫。
倒也不是她这么爱看电影。而是她申请了cu东亚研究人文方向,ucla东亚艺术电影研究,以及yale东亚电影和戏剧研究……
这些学校,除了常规的绩点之类的要求,有的学校还规定要在申请材料里附加一篇研究方向的英文论文。而且,研究计划和个人简述不投导师所好,被刷没商量,不大量看书看剧刷片根本完不成。
影视剧嘛,难免有少儿不宜桥段。
晏启山笑言,没想到看电影这么浪漫的事,居然能变成煎熬。其实傅真也觉得煎熬,有几次她都清晰地感觉到了他那里起来了……吓得他俩谁也不敢动。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没有擦枪走火。
不过他也不老实,趁搂一块儿亲嘴的档口,该摸的不该摸的没少摸,还不忘评价她“怎么这么大,哥哥怎么把持得住”。
该夸他君子,还是流氓?
傅真拿他没办法,干脆心生一计,穿个紧身吊带裙大跳摇摆舞。把他折磨得整宿失眠。然后第二天早早地起来,在他耳畔咿咿呀呀地开嗓,不让他睡。
反正俩闲人,不上班不上课,谁怕谁?
晏启山生气地抓住她,搂紧了,隔着她那片薄薄的蜜桃派实弹军事演习了一回。
傅真从此不敢作妖,见了他都不自在!
想起他那种嗓音和眼神,她就脸红成虾,整个人烧得发软……傅真好恨自己不争气,忿忿地指着他骂,“你这专门欺负小姑娘的老男人!”
晏启山有时候挺混的,毫不客气地揭穿她,“老男人怎么了?你明明很愿意被我欺负。”
不得不说,他掌握人心确实有一套。傅真只能掩面逃走。
时间在打闹中匆匆过。
期间傅真在洗手间接到家里打来电话。说是,因为新闻说雪灾会持续很久,所以表姑邀请她去家里住一阵子。表姑是“学得好不如嫁得好”谬论的拥护者。
傅真敬谢不敏,直言多年没联系突然主动献殷勤肯定非奸即盗。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不但爸妈轮番打电话骂她,口口声声“亲戚不会害你”,就连奶奶、弟弟也来劝她“去一趟又不会怎么样”。
她坚决不去,擦擦眼泪挂了电话,然后骗晏启山说是被电影感动哭的。
晏启山没有追问,抱着她没说话。
转眼,日历撕到了最后一页,12月31日,距离元旦仅剩几个小时。
傅真打算自己做晚餐。
但晏启山拎起她的外套,招呼她,“别麻烦了,带你出去吃,顺便见见朋友。”
他的朋友都不是等闲之辈,傅真眼睛一亮,蹭蹭跑过去挽住他,笑问:“什么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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