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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川忙说是的,那人又问怎么卖。

陆大川道:“三十文一斤。”

“这么贵!”胖妇人皱着脸,拿帕子挥了挥就要走人。

陆大川是个庄稼人,嘴笨,不懂如何说好听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妇人提脚要走。

陆嘉志却知道,这不过是寻常的砍价手段,可是三十文一斤的头茬春芽实是再便宜不过,不能低了。只好帮腔:“这位娘子,我们家种的这是紫椿,比寻常红椿甜一些,涩味少一些,可好吃了,这个价格真不贵。”

可能是见一个小孩儿介绍起来头头是道的,胖妇人又来了兴趣:“哎哟,我咋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又不种地,只会吃,不好吃咋整?”

看见她有了要买的意思,陆嘉志更来劲儿了,拿起一把香椿芽,掰开给她看。

“我看娘子是个讲究人,挑选香椿芽其实也是有讲究的。比如要选枝叶红的,短壮肥嫩、香味浓厚的,还得不超过两指长,是为上佳。”这些都是娘在摘香椿芽时候说的,陆嘉志听过就记住了,“您瞧瞧,我们的香椿芽是不是都这样的?都是好东西呐。”

这下胖妇人真被说动了,她每年春天都吃香椿,却不曾知晓,小小的香椿芽,也有这般多学问。

看来这孩子是个实诚人。

陆嘉志又道:“紫椿肥嫩,但也要吃头茬,第二茬勉强,第三茬就不行了,口感太老,我们这些都是早上刚摘的头茬椿芽,鲜嫩得很嘞,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买还了得。

胖妇人赶忙掏出钱:“给我来十斤!”而且边掏钱还边有一种这钱不花自己就亏大了的感觉。

陆大川嘿嘿一笑:“好嘞。”

接过钱,捆好香椿芽,他才得空夸夸儿子:“我们家长生真的太厉害了。”

唉,可不就是。上辈子他早早去了的爸妈就是做生意的,陆嘉志从小耳濡目染,也有些做买卖的心得。

快两个时辰过去,在父子搭配合作下,一车萝卜和香椿眼见着卖得差不多了。

他们很幸运,有名酒家负责采买的伙计,看过他们的萝卜,便直接将剩下的都要了,省了好多功夫。

陆嘉志指着麻袋里剩下的香椿,问:“爹,这些不卖了么?”

里头还有十斤,能卖整整三百文呢。

陆大川眼神闪了闪,摸摸鼻子:“这些,是给你小叔家留的。”

陆嘉志“哦”了一声。

他们自个儿家才留了五斤,却要给小叔家整十斤。

他也不知道该说他爹什么好,甚至在想,如果此刻就将堂弟做的事说出来,爹是否会去撕破脸,质问他们一二。

堂弟若是否认,爹又该如何?

罢了,陆嘉志不喜欢这种二选一的难题,推己及人,自然也不想为难他爹。

于是拉着陆大川的衣角,说:“爹,我们先去买纸笔罢。”

才过了午时,日头还早,陆大川看着儿子巴巴的眼神,哪里忍心拒绝,便将儿子抱上牛车,牵着慢慢走。

陆大川没买过文房,问了路人,才来到一间装修普通,不大不小的书肆。

先前陆嘉志用的毛纸,其实就是毛头纸,村里人拿来糊窗用的,纸质粗糙,吸水性极差,在上头写字不仅费劲儿,字也难成形。

笔、墨也是,老秀才剩下不用的,笔头的毛都糙开花儿了,墨块小小一块,要省着一点点地用。

陆大川晓得儿子是想为家里省钱,轻易不吭声,好容易吭声了……他捏了捏身上新得二两银子,决心给儿子买齐全了,还都要买好的。

结果一问,价格高得吓人。

想买好纸好笔的心,顿时歇了一半。

书肆掌柜也是个有眼色的,见父子二人穿着粗麻衣,瞬间了然,便没有拿那些贵货出来。

但介绍一番还是免不了,毕竟客人要买什么,还得客人自个儿挑。

纸张的种类有很多,麻纸、棉纸、竹纸等,宣纸就是白棉纸中的精品,读书人用得多。

但显然不包括他们这样的农户之家。

一刀棉纸一百张,白的要一百文,黄的也要八十文,麻纸便宜些,白的一刀五十文,黄麻纸一刀四十文。

普通砚台是石头做的,陆大川想这个好办,他可以捡了河石来打一方。

墨锭便宜的也要五十文,三两左右,还用不了多久……

陆大川又问了毛笔,狼毫、兔豪和羊毫,羊毫笔价格最低,一支小的也要三十文。

掌柜的看陆大川面露难色,便又笑着道:“其实还有更便宜的,就是有些残缺……”

“不、不。”陆大川立马打断了他,都打算好了要买好的,最起码不能是残次品,手上刚赚到银子,可不想委屈了儿子。

陆大川就是这样的性子,在他眼里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不若也不会对弟弟一家那般好。

陆嘉志连忙扯住爹,小声地说:“爹,我不用好的,能用就行。”

儿子的懂事让陆大川眼底一酸,他想到平时儿子那么爱写字,一遍遍地写,屋里的小水桶,总是不过夜就见底了。

最后,他反而一口气要了四刀黄麻纸、两块墨锭、一支羊毫笔。

掌柜的算盘一扒拉,一共二百九十文。

还好还好,他给得起!

掌柜的“哎”一声,麻利又仔细地给父子俩打包好,纸和墨这些都脆得很,稍不留神就弄坏了。

随后又帮着陆大川将东西搬到牛车上,端的是个服务周到。

陆大川放好东西,扭头却不见儿子,又迈回书肆,才发现陆嘉志正猫着腰在摸几本书。

看到爹进来,还一脸慌张地缩回手,生怕爹误会他要买。

陆大川冷不丁又被一刺。

书肆掌柜见状,笑眯眯地说:“那四本书成套的,厚实得很哩,又是府城的大书局印刷的,单卖要四百八十文,成套带走,一两八钱银子即可。”

这下不仅是陆大川满脸窘色,陆嘉志也被吓到。

——老天爷,古代这书真是贵啊。

“爹,我就看看,我们不买。”陆嘉志出口道,可目光还停留那几本书上,很是恋恋不舍。

今儿赚了二两银子,适才花去二百九十文,这套书要一两八钱,如此还差整整九十文。

九十文……他哪里有呢?

陆大川也想说要不先不买了,然而看见儿子喜欢得紧的模样,他实在说不出口。

陆大川神色踟蹰复杂。

过了一会儿,又好似过了很久,陆大川几乎是咬着牙下了决心,对陆嘉志说:“你在这里等会儿,爹马上回来。”

说罢,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陆嘉志眼角余光瞥见,他爹拎走了车上一只麻袋。

离开书肆的路上,陆大川没忘记妻子的嘱托,去了便宜的街市,买了六斤猪肉,两斤大骨。

猪肉十五文一斤,六斤要八十文。

骨头都是没人要的,只收了五文钱。

天渐渐地热了,猪肉不耐放,所以五斤用来腌制腊肉,剩下一斤让一家子开个荤。

家里盐和醋也不多了,分别花了二十文和五文钱买了点。

如此兜里还剩一百文。

这都是因着卖了那十斤香椿芽,多得了三百文,才得以买来的。

陆大川心里很是愧疚,但想起一家子的笑脸,尤其是儿子抱着那套书爱不释手的模样,竟莫名有一种如释重负感。

三百文,真的能买很多东西啊……

他回过头,几分豪气地问儿子:“长生,可还有什么想买的?爹都给你买了来。”

陆嘉志闻言一笑:“买糖,爹,我们去买几块方糖。”

听到买糖,陆大川还以为是小孩子吃的那种饴糖,居然是买方糖,又问:“买糖做甚么?”

陆嘉志拥有了笔墨纸和书,花费了家里许多钱,却不觉得有多肉疼,这些都是必要的,尤其跟白送给小叔家相比。想着再有一个月入夏,也该是他做点回报的时候了。

四本纸质印刷工整的书在金色斜阳下散发着柔光,他轻声说:“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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