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心里感觉到,一种叫做“满胀”的情绪◎
显然是在他走后又睡了个回笼觉, 柔嘉脸色不似晨起时那般略显憔悴,又上了妆,容光焕发, 娇美秾丽。
见殷绪回来,柔嘉的眼神由严肃变成娇软含情,站起身,“你回来了, 早朝可还顺利?”
殷绪沉默地一点头, 走到她身侧, 看向跪着的人——正是青竹长吉, 以及昨晚存活下来的六个护卫。
见殷绪停住看人,柔嘉主动解释道, “我正欲处置这些下人……”又询问着,“驸马不如, 给我出出主意?”
他已救护她两次, 她是当真喜欢殷绪。而此刻他又站得近, 所以柔嘉语气里带了三分娇羞, 又担心他冷漠不答话, 娇羞里又染着小心翼翼。
殷绪看她一眼,面色不变,又看回下人, 视线落在长吉身上, 冰凌一样冷厉, 让长吉旭日底下一个发抖。
殷绪沉冷道, “既然不忠心, 那便不要了。这个长吉, 杖四十再扔出去。”
长吉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连连磕头,又跪着往前爬,“少爷,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四十杖我会死的,会死的!您饶了我,饶了我!”
殷绪没有理他,留给他一个看穿一切的眼神:你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
长吉是大夫人的人,他本就不想要。刚好可以趁这次处理了,也可借此警告秦氏,不要再动南华院的心思。
殷绪冷冷瞥完长吉,进了屋,去换衣。
长吉看了那个眼神,顿时如坠冰窖,全身发凉:他什么都知道。
他看不起的二少爷,瞧着不声不响的,却什么都知道。知道他不尽心,也知道他是大夫人的眼线。
他什么都知道,他铁了心要治他!
长吉抖如筛糠,瘫倒在地。
虽不知殷绪为什么独独要杖责长吉,但柔嘉相信他,所以看向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平安与薛非,“照驸马说的做。”
“好勒!”身为忠仆,平安最不喜这等不忠耍滑之人,笑了一声,麻利地去拿工具,回来后三下两下把长吉捆了,又把木杖扔给薛非。
杖责那鲜血淋漓的场面,柔嘉不欲看,吩咐顾嬷嬷,“嬷嬷,去请大将军和夫人来。”
下人的处治,总归要问过主人和当家主母。
顾嬷嬷便去了。婢女们扶柔嘉回房,又给殷绪传来早膳。
殷绪已换了一身短打——因为早间上朝,今日的武还未练,他打算吃完饭喝过茶,便去练几遍。
知道殷绪不喜多人围着,柔嘉便留他一人吃饭,自己去到一旁看书——书虽拿着,视线却不在上面,而是时不时觑向殷绪。
她忍不住想,到底是怎样过分的事,值得殷绪这样的重手。他如此漠然,心底是不是在生气?
她的视线虽温柔,却也明显。殷绪终于放下碗筷,拿一边的帕子擦了嘴,看向柔嘉,淡声道,“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心思就这样被看穿,柔嘉有一瞬间的羞窘,捏紧了手中书册。接着抿抿红唇,还是看向他,小心问,“你能否告诉我,为何要杖责长吉?”
嗓音太甜,语气太乖太软。殷绪转开目光不看她,嘴中话却是如实说了,“他是大夫人的眼线。”
柔嘉明白了。就像曾经她身边也有眼线,会将坤宁宫的一切,告诉高贵嫔一样。
长吉确实该打。
殷烈和秦氏跨入南华院,恰好看见薛非将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长吉,拎小鸡一样拎到一边。
殷烈身为武将,倒没有受惊,只是有些疑惑。秦氏却吓了一大跳,加之心虚,一时间不敢多看,拿帕子遮住了眼。
小厮将长吉拖走。柔嘉的婢女们都没有见过血腥,一时不敢过来,还是平安打了水,和薛非两人将血迹清洗干净。
秦氏眼角看着那血水,眼皮一抽一抽,只觉得仿佛被打的是自己:南华院的人,当真好狠!
顾嬷嬷见庭院清洗完毕,便入内去请殷绪和柔嘉,直道大将军与夫人已过来了。
柔嘉看向殷绪,殷绪漠然道,“这种事情你处理便好。”说完便顺着耳房的侧门,去了另一边的书房,竟是连殷烈与秦氏的面都懒得见。
柔嘉看着殷绪的背影忍不住浅笑,只觉得两相对比,殷绪对自己,已算好了。
笑完柔嘉带着婢女嬷嬷出来,先和殷烈秦氏一番见礼。
殷烈拱手疑道,“敢问公主,为何重责手下长随?”
若说是因为护卫不尽心,那也该一视同仁,而不是只打一个。而且打得这样重,差点去了人命,传出去并不好听。
柔嘉露出微冷的眼神,看过秦氏,这才平静回道,“不忠不义,多嘴多舌,所以我才重责他,没有提前请示公公,还请公公勿怪。”
殷烈一时也没想出是个怎样的多嘴多舌,但公主已经如此有礼地解释了,他便也不再多问,只道,“公主折煞我了,如何处置下人,但凭公主吩咐。”
秦氏却是心头一跳,明白果然是自己的监视行为败露了。那鲜血淋漓的四十杖,果然打的是她的脸。
柔嘉道,“公公发话,那我便直说了。这些人办事不利,又无忠心,南华院用不起,还请公公婆母将他们带走。”
南华院不要的人,别的院又怎么敢再留来碍公主的眼?最好的处理方式,是责罚一番之后赶出府去。
殷烈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公主说的是,我这就处置他们。”
又请示道,“南华院仆从不够,让夫人再派几个人来,可好?”婢女是够的,主要是护卫和男丁不够,若是再遇什么危险,或者卖力气的活,只怕不便。
还让夫人派?柔嘉打量殷烈,见殷烈满脸耿直,是真的在替南华院考虑。
从前柔嘉不了解殷烈,这些时日的相处,却渐渐明白:大齐的骁骑大将军委实不太聪明,难怪面对北奕的铁骑会一败涂地。
但若说他笨,却也不是,不然也做不到大将军……那个时候亡国,应当是从陈昱这个根上,慢慢腐烂了吧?
柔嘉抛去脑中思绪,平静中透出一点冷,“多谢大将军。不过我与驸马喜静,不喜人多,若是再来一个多嘴多舌的人,只怕麻烦,便不用了罢。”
秦氏听得尴尬又心惊,殷烈只拱手道,“那便听公主的了。”
殷烈和秦氏带着人走了,柔嘉回到室内,坐到花厅的梨木大圈椅上,唤了一声,“吴嬷嬷。”
吴嬷嬷旁观柔嘉与殷绪惩治下人,半天不敢说话,这会儿柔嘉一出声,她立即跪了下去,瑟瑟发抖,“公主。”
她是府里的老人,事情见得多,长吉为何杖四十,她多少能猜到。如果那四十杖落在自己这把老骨头上,只怕顷刻间就要毙命。
柔嘉看了她一忽儿,想着殷绪没有惩治她,这个嬷嬷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她平静问道,“你可知长吉为何挨四十杖?”
吴嬷嬷抖得更厉害,头低了下去,“老奴……老奴大概能猜到。”
这个看来是个聪明人。柔嘉威严道,“本宫还是那句,既然来了南华院,便须心无旁骛,对我与驸马尽忠,可记下了?”
吴嬷嬷磕头,“老奴记下了,记下了!”
于是柔嘉不再多说,进入卧房,拿了一本书,靠坐在罗汉床上。知夏给她腰后塞了一个大迎枕,柔嘉动了动,选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翻开了书页。
她虽视线落在那秀丽小楷上,心中却仍牵挂着昨夜的遇刺。但查案——尤其还是刺杀皇族的大案,对方有备而来,只怕不是轻而易举能查出的。大理寺卿也未派人来知会消息,看来确实没有进展,她只得先行按捺。
那便等明天,再亲自去大理寺走一趟好了。柔嘉拿定主意,压下心头思绪,准备静心看书,这一静,却又想起新的事情来——
刚才顾着思考案情,竟是无意识坐在了殷绪睡过的罗汉床上。那床似乎沾染了他的味道,深沉又清冽。柔嘉耳根慢慢红了。
但既然已经坐下了,再要突然起身转移,难免又有欲盖弥彰之嫌。于是柔嘉强行镇定,去压那些杂念。
好不容易将书看进,不多时,殷绪却忽然回了。
柔嘉听到门帘掀动和熟悉的脚步声,转过头,看到殷绪,先是怔愣得杏眸圆睁,紧接着粉颈红透,连忙从床上起身,一时间竟有些慌乱,“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那时见殷绪进了书房,还以为他又要在那里待一天。所以眼下,当真是,猝不及防得很。
殷绪瞧了瞧她面上的红晕,面色不变,淡道,“我要沐浴。”
因为殷烈与秦氏过来,他改变了原定饭后练武的计划,在书房待了许久才出来。
巳时的烈日下练武,他全身都湿透了。而现在南华院婢女太多,他不宜再在院中冲水,只能回房拿衣沐浴。
婢女嬷嬷们各自去忙碌,此时只有一个见春在,见柔嘉羞成这样,噗嗤笑了两声。听了殷绪的话,他正要转去给他拿更换的衣衫,殷绪却已自行到了衣柜边。
柔嘉看着殷绪的背影,这才注意到他浑身汗湿,单薄的衣料黏在皮肤上,勾画出了流畅的肌肉,和整个宽阔的脊背。
柔嘉羞得不敢再看,低下头的时候,却又发现床面上自己躺出的褶皱,连忙伸手去抚,一下没有抚平,又抚了一下。
殷绪挑了一件黑色的直裾,转头看到柔嘉的动作,不禁眉尾微挑,之后唇角便有些压不住。
意识到这反应不对。殷绪绷着一张冷脸,从容走进了耳房。徒留柔嘉疑惑又羞窘:刚才殷绪是笑了么,是笑了么?
耳房内下人已送来了两桶冷水,殷绪脱去衣服,迈入浴桶,还能听到另一边主仆两人打趣的声音。
“公主,您怎么热成这样,脸这般红?”
“如此盛夏自然怕热,你不怕,你去院中站一站。”
“呀,公主,见春错了,您怜惜怜惜见春,就别让见春去太阳下罚站吧!”
“多嘴多舌。”
“见春当真知错了,公主,您是世间最好的公主,便饶了见春罢!”
……
是他不曾见过的人间欢趣。
殷绪快速冲了澡,换好衣服出来,柔嘉仍未从方才的窘迫中脱困,只是镇定不少,含羞带软地看他一眼,轻声问道,“你要在何处用膳?”
殷绪顿了顿,终究道,“……书房。”
柔嘉难免失望。
下午无事,傍晚暑气退去,柔嘉出门纳凉。婢女们搬了一个小桌在她的藤椅边,又送了新鲜的荔枝过来。
那荔枝是太后赏赐的,她还不知将军府出了事,命太监送了来。荔枝分为两份,一份给了秦氏,一份送到了南华院。
嫣红的荔枝剥去外皮,露出晶莹饱满的果肉,咬一口清甜多汁,唇齿生香。
柔嘉由婢女们帮着,小口小口地吃下,抬眼间看到殷绪沿着庭院的鹅卵石路过来,平安与薛非两个跟在身后。
殷绪步伐利落从容,转头看了柔嘉一眼,只见她红唇沾了汁水,更显饱满润泽。他挪开了视线。
下午柔嘉已第一时间送了一叠荔枝到书房。以往将军府有什么好物,都轮不到殷绪,这是他第一次吃到这种珍稀水果,只觉得异常清甜。
如同她的为人一样。
柔嘉见到殷绪,起身疑惑问道,“你要出去?”
“去前院。”殷绪简单应了一声,脚步不停,走向院门。平安和薛非停下来朝柔嘉行礼,柔嘉给了他们一个示意的眼神:要护好驸马。
平安笑道,“公主放心。”
不知殷绪去前院是做什么。柔嘉疑惑地坐下,见春又喂了一粒果肉过来。
殷绪来到前院,在府门后的影壁边站定,低头静默,身姿笔挺。
两个护卫陪着他站了一会儿,平安忍不住问,“驸马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殷绪看了一眼他,十六七岁的少年,忠心,尽职,爱笑,纯真却不蠢笨。薛怀文派来的人,都是牢靠的。
他眼神幽冷,道,“守株待兔。”
平安眨了眨眼,新奇地笑起来,“好,那咱们就等等看,兔子肥不肥。”
暮色四合的时候,兔子殷弘才从宫中回来,迈进府门。甫一进入,便看见抱臂倚靠着影壁的殷绪,而后者见他进来,放下手臂,站直身子,冷锐的目光,直直向他看来。
这个孽种从不曾主动来前院,而那种眼神,明晃晃地说明着,他是冲他而来。殷弘顿生警惕,身子紧绷起来。
今日他本不想上值的,只是这种节骨眼上,若是告假,只怕引人怀疑。而昨日死了两个弟兄,虽他已做好了措施绝了后患,但副将不够机灵,万一出纰漏呢?外有百里仝大理寺,内有柔嘉公主与驸马,殷弘不得不出门。
他知自己面色不好,薛琼帮他小心粉饰过。此时又暮色弥漫,应当是看不起分明的。殷弘不动声色朝里走。
殷绪抬步走向殷弘,一言不发,抬手便向他攻去!
殷弘面色陡变,旁边青墨闪身过来,勉强接住他一招,焦急大呼,“二少爷,你做什么?”
“嘿,”平安朝他喊了一声,“来与我切磋啊!”
将青墨留给平安,殷绪仍是朝殷弘攻去,薛非沉默地站在一边,眼神警惕。
殷弘只有青墨一个长随会武,他不得不动手格挡。殷绪每一个动作都凌厉,携带万钧之力,殷弘阻挡间感觉背后的伤一下一下撕扯地疼,实在是力不从心,脸色更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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