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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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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季濉一行人已离开了大理寺。

石竹在前驾着马车,季濉倚靠在车壁上翻阅手里的卷宗,上面是今日刑讯刺客的记录。

马车晃动,摆在矮几上的琉璃灯滑到了桌角,林臻膝前。

季濉抬眼瞥了一眼,见林臻垂眸看着膝上的帷帽,他收回了视线。

须臾,马车再次颠簸,眼瞧着琉璃灯就要落在林臻身上,她却还是无动于衷,季濉皱起眉头,一把将林臻扯到身前来,语气沉沉道:“你发什么神!”

琉璃灯滚落在地,灯罩脱落,灯芯被季濉一脚踏灭,车厢内倏而一片漆黑。

季濉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却感觉到被他握住的手一片冰凉。

“林臻。”他沉着声音唤了一句。

林臻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黑暗中,附在她身上的厚厚盔甲悄然散落,脸上有未经掩饰的惶然。

方才她甫一翻开卷宗,孔景和便带着季濉返回了,她根本没能看到什么。

三年前她便想知道的真相,如今触手可及,她心内却没由来得涌出一阵恐惧。

那不仅仅是她害怕这么多年来,父亲在她前面所表现的清明刚正,都是假象。

这还意味着……

林臻指尖骤然颤动,她将自己的手从季濉掌中抽出,重新与他拉开距离,端坐在一旁。

夜晚凉丝丝的风从车窗吹过,银色月光倾泻进来,照在林臻的侧脸上,给她脸上渡了一层清冷的光,让她看起来愈加孤高疏离。

季濉蜷了蜷空落落的手,一双眼定定地凝睇着林臻。

这时,马车忽而停了下来,石竹的声音透过车幔传进来:“将军,前头河畔似是在放花灯,路上的百姓太多了,怕是难以通行。”

石竹原想请示季濉调头而行,却听他道:“本将军与夫人下去瞧瞧,你自去将马车调转过来。”

季濉话落,便兀自将林臻的手重新牵起,将她从马车上拉下来。

街上人潮涌动,季濉身量颀长,又生得俊朗异常,穿着黑底银色云纹的锦袍,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

虽隔着一层纱幔,林臻似乎仍能感受到众人灼热的视线,那只被季濉紧紧握着的手,便难以适从起来,她用力试图从他宽大的掌中挣脱出来。

季濉面色不改,悠闲地在人群中不紧不慢地走着,手中却暗暗用力,将她握得更紧。

还有两日便是祭月节,今日街上已装扮得火树银花绚丽夺目。

林臻一袭雪色曳地长裙,跟在季濉不足半步之处,一黑一白,宛若从画中走来,行人皆不自觉地为他们让出道路。

河岸上有不少人在放花灯,少时,一老妪朝着他们迎面走来,笑意盈盈道:“二位要不要买一盏祈福的荷灯?”

大周朝祭月节向来有在河中放花灯的习俗,以祈求平安顺遂,或祭奠逝世亲人,亦或是祈求美满姻缘。

强者不信天道,对季濉来说,这些荷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只陪一个人放过荷灯。

不过是兴致使然,季濉卸下腰间的一块玉牌,递到老妪手里,随手从她臂弯的竹篮里捡了一只灯,笑道:“不必找了。”

老妪没成想今日出门竟遇上了贵人,口中连连道谢,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季濉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荷灯,淡淡道:“这花灯着实做得不怎么样。”

林臻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花灯,便知他并非在刻意贬低,这样的花灯,季濉也给她做过。

每年祭月节,府上都有不少下人偷了空子私下去制花灯,据说亲手做的花灯更为灵验。

少女生得一张清丽艳绝的脸,让人难以心生畏惧,为能管制住府上的一众奴仆,她便要比那些执掌中馈的妇人更要严上几分。

是以,那些仆妇们见了她便避之不及。

少女端肃地站在回廊下,双手背后,掌心捏着几张花瓣纸,踌躇间还未开口时,婆子丫鬟们便将自己膝上的器具草草一收,一溜烟不见了。

她只想扎一盏荷灯给母亲……

最后,是林初跑来教她的。

等她扎好荷灯,河畔早已不剩什么人了,他就抱臂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瞧着她蹲身将荷灯放入水中。

已近子时,二人才骑马返回林府。

父亲守在林府朱色大门前,脸色很是难看,但就在他瞧见她身后的林初时,脸上的愠色显而易见地减少许多,只是沉沉地说了一句:“夜深了,快些回去歇下,初儿也是。”

林臻怔怔地站在阶下,还是林初替她应了一声,父亲方转身轻咳着入府了。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总是对季濉格外的好,父亲那样一个谨慎严厉之人,却能容许她将一个从街上捡来来路不明的少年留在府上,且对他宽爱有加。

若说是怜惜他的身世,分明还有其他许多的法子,可父亲偏偏将他留在了身边,甚至弥留之际,都一心想要将他安顿妥帖……

那时父亲便已患上了头疾,却还要时不时地唤她过去询问林初的功课。

如今回忆起来,父亲的头疾似乎是在宸王谋逆案了结之后才开始的……

额角隐隐作痛,林臻不敢深思下去,面前突然出现一盏荷灯。

季濉身形直挺地站在林臻身侧,将手里的荷灯递到她眼底,状似漫不经心地眺望远处,口中淡淡道:“要放么?”

他印象里,她似乎喜欢这小玩意儿。

林臻下意识地接过那盏荷灯,抬眸望向季濉,他恰巧也将视线转了回来,四目相触的那一瞬,她忽而觉着手里的荷灯甚是灼人,她几乎是将荷灯塞回季濉怀里,声线微哑:“马车该到了。”

说罢,林臻便先行离开了,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正在岸边放花灯的姑娘瞧见不远处丰神俊朗的青年,壮着胆子上前向季濉行礼道:“公子也来放灯?不知公子所求为何?”

季濉收回望着林臻沉沉的视线,当着女子的面,将手中的荷灯丢进水里,像是在遗弃一件毫无用处的废弃物。

林臻回至房间时,红叶已在房里了。

“姑娘!”

红叶停下踱走的步子,迎上前去,她双眸发红,声音几近哽咽。那日姑娘倏然骑马离去,之后便没了音信。她猜到姑娘是来大将军府了,但这却让她更加不安。

“红叶……”林臻浅浅地应了一声,扶上了她的胳膊。

林臻是不会轻易弱示于人前的人,即便是陪着她一同长大的红叶,也甚少能感受到她半点的依赖,而今夜,林臻细微的举动,她便立刻察觉到她的不对。

红叶小心谨慎地将林臻扶住,抬首望去,果见林臻面色不好,她将林臻扶去榻上,褪去鞋袜,掩上了锦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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