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2 / 2)
(机动车道上高悬着一块禁止逆行的标牌。她木然转开眼,望着碧蓝的海岸线,心里突然生出一丝焦急:阿贤肯定等急了,她得赶紧去找他。)
他驶入高速,脚一直踩着油门,冷眼看着仪表盘上的转速越来越高,suv发出野性的咆哮。
(路人上下打量她,纷纷皱眉,耐着性子给她指路。大姐,浅水湾还要往南,走路过不去的,你得搭巴士。她就说,欸,好。走到车站,抬头一看,又犯懵了:该坐哪路车?说到底,中环到浅水湾,居然有巴士直达?)
酒杯碰撞,“叮”。刘玉醉醺醺地搭着她肩,嘴里直冒酒气,脸蛋通红,那红都要烧上眉梢了。“姐啊,祝你前程似锦。”她念叨着,一下下往陈亦岑肩上蹭,笑嘻嘻的。
(半小时没有巴士,她活动着站麻了的脚踝,一步一步离开车站。该去哪呢?人潮汹涌,阿贤的模样又跳出来了。他好像比之前略老成一些,看上去像是三十五六,可她立刻摇摇头,把这荒唐念头抛开:八零年,他可不就二十来岁!)
他第一次飙到七十五迈。失控感,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深夜将一切缺陷放大,反复刺激他的感官,仿佛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犹在耳侧。
(罗书贤在铜锣湾天后站周边焦急地寻找。他举着老婆的照片,挨个拦住路人,眼含殷切又期期艾艾地问:你见过这位姑娘吗,四十六岁靓女,穿着一条绿色碎花裙子,可时髦了。路人摇头说没有,挤开他继续走自己的路。)
“总会再合作的。”陈亦岑也喝到半醉,不敢再喝下去,干脆让千杯不倒的徐沨看住酒杯,别让她轻易得手。她拍着刘玉的肩头,两个人在吧台前东倒西歪,脸上都带着笑。一个天真烂漫,一个黯然浅嘲。
(阿贤……三日前约好在浅水湾见,我不会迟到……)
正是由于阿斯伯格和注意力缺陷,宋涯将专注与克己做到极致。一切引他失去理性判断的事物都该被剔除,三十二年都这么过来了,人脑已形成自我保护机制。收费站标牌一闪而过,他狠狠踩油门,指针转动,引擎危险地低吼。
既然要去香港,肯定得借机和宋涯发展一下。陈亦岑脑子迷迷糊糊,竟还有余力思考。今晚逼他太紧,是她一时判断失误。但愿不要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倘若他决定切断这段关系,她没有任何挽留的手段和余地。说到底,威海世家独子,与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生杀予夺尽在他一念之间。
(不好意思,你见过她吗?大前天我们一起坐地铁到这里,她失踪了,她还有痴呆症,肯定记不得家在哪了。先生,求求你帮帮忙,啊?)
收费站的轮廓突兀地出现在夜雾之中,仿佛某种庞然大物的侧影。宋涯恍然收回思绪,连忙猛踩刹车,勉勉强强在前车过杆时停下。两辆车几乎贴在一处,尾灯骤亮,红光刺入虹膜,他迎着刺眼光线,面无表情,漆黑眼眸没有一丝情绪。刚刚冒头的七情六欲又被封死在井底,读卡机自动识别账户,“嘀”一声轻响过后,栏杆缓缓升起。
(走走停停半日,突然迎面吹来一阵裹着暖意的风。闻到腥咸味,嗅觉自动触发记忆,她瞬间将脚底水泡抛诸脑后,兴奋地小跑到围栏边。)
(潮声、夕阳、金黄似稻穗的光晕,和一片恬静蔚蓝的海。)
(是海啊……)
挂档,踩油门,stelvio化作离弦之箭,向地平线远方疾驰而去。
(她心驰神往,跑下沙滩,脱掉磨破的运动鞋,赤脚朝大海走去——)
“阿贤,我这就去见你。”
这句台词轻如低语。陈亦岑放下剧本,阖眼,船身轻微的摇晃带来一阵眩晕。
广府南沙港至香港中港城的客轮,航程已过大半。
旁边的位置歪着一个脑袋,正是睡了全程的顾苒苒。按照正式开拍的行程安排,《浅水湾日落》全片的所有镜头都将在港岛完成,因此如当晚在酒吧所说,整个剧组都将乘坐接连几班船先后前往尖沙咀。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一封新邮件。
她解锁手机,进入邮箱查看。发送人是个不明地址,邮件没有标题,正文只有一句话。
【mind your step】
留心脚下。
心脏一空,似被毒蛇爬上脊背。陈亦岑不自觉咬住下唇,手心出了冷汗,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没有答案。
她立刻将邮件截图,拖进垃圾箱,顺便拉黑了发件人。接着,被蛇咬了似的扔开手机,死死盯着熄屏后漆黑的屏幕。
只是误发,只是对方搞错了。
顾苒苒迷迷糊糊叫了声“口渴”,陈亦岑全身一震,从近乎窒息的状态中解冻,胸膛剧烈起伏。
就当作不足一提的插曲好了。她调整呼吸,逼迫自己忘记这件事,强撑着笑容给顾苒苒递水。
这时,客轮逐渐减速,舱内广播响起。
“即将抵达中港城码头,欢迎来到香港。祝您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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