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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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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法文?”宋涯走上两级台阶,视线与陈亦岑平齐。他不喜欢仰视别人。

陈亦岑毫不示弱地回视:“我曾外祖母是法国人,李淑宁从小就要我学法文。上学之前,粤语和法语才是我的母语。ne me sous-estimez pas (别小看我)”

一抹亮色从宋涯眼中掠过。他还想说什么,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光线太强烈,手机屏反光到似自带防窥膜,陈亦岑的角度看不见来电人,但她看见宋涯眉心微动,接起电话,开口是法语。

“日安,弗赫内尔女士。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是一道优雅醇厚的女声:“宋,靶标的分子生成模型出了点问题,你尽快到实验室一趟。”

宋涯拿着电话的食指在手机背面轻敲,沉吟片刻,道:“我不在香港,回去需要时间,可否让施耐德导师先线上和我联系?”

那边空了十来秒,宋涯举着手机,蹙眉,眼睑半垂。陈亦岑立刻知道他大脑在飞速运转,也许是推演端到端数据分析可能出现的缺陷?

对面换了个男声,上来就用德语说:“你需要多长时间?”

宋涯也换了德语:“先生,耽搁的是a组还是b组?”

“a组。我初步判断是深度学习出了问题,先别急,b组离群数据多,幸好你在进入结构性测试阶段之后叫停了aidd[1],还没出结果。”

“好,我尽快回去。”他思索片刻,又换法语讲,“我知道弗赫内尔女士还在,麻烦她打一份记错报告给我。”

宋涯的法语发音很独特,比起连读导致的黏稠含糊,颗粒感更强,重音清晰。词末辅音与下一个词的元音衔接,低沉嗓音随之起伏,好似水面被风拂过,涟漪微晃。听他那种念法,陈亦岑一面觉得耳朵享受,一面想,他这倒像是说惯了德语的人,把一部分发音习惯带到法语去了。

这么说来,宋涯的英语也并不是标准牛津腔。陈亦岑记得在康沃尔听他与人沟通,他常把\"w\"发成“v”,用撅嘴的\"o\"代替松弛音\"e\"。每次同他聊天的人都要惊奇,看他亚洲面孔,说英文却一股柏林味,究竟是哪里人。

那种时候,陈亦岑便在旁边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模仿他,先用端着的牛津腔说一遍,再刻意带着浓厚的魁北克口音把同一句话念得七弯八拐。

“再笑?”宋涯会皱着眉头说她,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她赶紧找补,说现在哪里还搞口音歧视,有地域特征的发音在她看来才最浪漫。

说罢,还要用半生不熟的德语补上一句:“但我就爱你出糗。”

结果往往是在扑面海风中被宋涯压着后颈深吻。

陈亦岑沉浸在旧事中,直到身旁语声消失,才回过神。宋涯已经挂了电话,三级并作一级下了台阶,落到平地上,才想起还有她这么个人似的,转过来说:“有点急事,抱歉不能送陈小姐去剧院。”

她倒没料到宋涯还有这种打算,立马演出最善解人意的笑容:“你忙你的,我自己坐公车去。”

话音刚落,宋涯一点也不客气,头也不回地进了停车场。五分钟后,stelvio如一抹流云,从眼前疾驰而过。

果然,对宋涯来说什么都大不过他的研究。陈亦岑耸耸肩,挎着包去找车站。她大概能想象出他在忙什么。

威海神经科学与aidd研究所是他一手创建,a组针对小分子发现与图像识别应用,b组专攻阿尔兹海默症,还有个他瑞士博导主管的c组,负责临床试验设计。刚刚听他讲,好像这些研究与三年前大差不差,仍是需要长期投入精力的攻坚战。

去剧院的公交车上,陈亦岑抱着挎包,想到里面静静躺着的结婚证,心里竟有几分释然。她已打定主意和宋涯周旋,本以为能拿下他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现在看来,三年后的宋涯防线更高,比之前更像块焐不暖的石头。

最高难度,但一本万利。她靠着车窗,看公路树影飞快掠过,旧日伤疤长在心头,好像嵌进去一枚响尾蛇獠牙,经年累月,仍一滴一滴淌着毒液。

周日《柳生》休息,顾苒苒来找她讨论工作室立项的剧本。聊了一阵公事,顾苒苒视线屡屡往陈亦岑手上飘,惹得后者笑嗔:“你这么不用心!”

“我哪里不用心了!”顾苒苒不服,圆滚滚的脸蛋被嘟嘴的动作撑得更嫩,“我用心在你身上!”

这话分明是正经答案,却显得油里油气,似土味情话。陈亦岑率先笑出来,抱着狐狸抱枕在长沙发打滚,本来还憋着的顾苒苒见她笑成这样,也扑哧一下,笑倒在地。一居室内充斥着明快笑意,两人笑够了,顾苒苒才从地上爬起来,清一清嗓子,正色道:“好好说话,我是看到你没戴戒指。”

陈亦岑抬起左手,五个指根空空荡荡。

她看着无名指,不知心里什么感觉,垂眼道:“他没这个意思,我也不必曲意逢迎。哪天他想起来装也要装得像点,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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