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母亲独居的那间小屋后面有棵杉树，一年四季常绿，她说看到树尖就等于看到了她，我就算圆满地回了趟家。】

眼看快到晌午了，宋交时才终于走出了休息室，他神色早已恢复往常，看起来除了脸色苍白点，别的无甚变化——衬衫和大衣仍旧得体、甚至是板正地穿在他身上——仍旧是那位一丝不苟的宋教授。

宋交时慢慢走回办公室，谁料一开门，同课题组的几位同事都缩在自己的办公间里，一张张笑脸热闹地迎上来——

“宋！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跟我们说啊！”

“就是，这可不够意思啊！”

“这不得请个客，好好说道说道？”

“知道你搞不来这些。老规矩，我们安排饭局，吃完你记得掏钱就行！”

……

宋交时有点无措地面对同事们的祝贺，还有一大片热热闹闹的起哄。

实在问得急了，他就带着局促点头：“抱歉。”

宋交时翻来覆去地重复“抱歉”或者“好”，顶多再补充一句“今天实在累了，改天一定”，然后就带着微笑认真看别的同事聊天打趣。

他素来这样，初见的时候常给人留下“恃才傲物”“居高和寡”之类的印象，像个没什么温度的冰人，这几位同事也是打得交道多了，才摸清宋交时到底是怎样的人：他虽然话少，但说出口的话必然是经过思虑的，从不敷衍，也从不推诿；纵然他不爱开口，单单听别人讲话的时候，也必然是用心的。

如果让路易斯教授总结自己这位打了多了交道的同事，那浮现在他脑子里的第一个词一定是“真诚”。

剥去宋交时亮瞎人眼的履历、学术成果、家世和外貌，他纯粹的人格底色才是这个人身上最熠熠生辉的瑰宝。

路易斯想起颁奖台上令所有人仰视的帝国元帅，慢慢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也对，只有那样的人才配得上宋交时。这俩人才真正担得上“佳偶天成”四个字。

冯拍拍路易斯的肩膀：“正说话呢，发什么呆？”

路易斯这才回过来神，用更大的力道拍了回去：“这不是在想去哪吃嘛！”

冯教授被他拍得肩膀一阵酥麻，咬着牙揉了揉：“您是真不吃亏啊，路易斯教授。真希望你的得意门生也能看到你这么生活化的一面。”

路易斯最在意自己在学生面前“不苟言笑”的学究人设，冯属实是拿捏住了好友的七寸。路易斯一把架住冯的脖子：“啊呀呀，这么小的事，冯教授怎么还计较上了？气量，注意气量！”

几位没心没肺的联盟学术至宝在这儿毫无形象可言地闹了半晌，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宋交时今天似乎比往日话还要少。

冯收敛神色，带着一脸关切走过来：“宋，还好吗？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宋交时刚进门时被众人“急”出来的那点血色已经褪了个干净，那张脸毫无违和地融进了背后的那堵白墙。

虽说他平日里脸上就没什么血色，但今天实在白得有点过分了，这会儿站在日光中，似乎下一秒就要悄无声息地碎进空气里。

“宋？”其余同事也迅速安静下来，“累了吗？”

“还好，”宋交时摆摆手，露出很浅的微笑，“刚才确实有些疲惫，但现在好多了。”

宋交时在联盟理工大校园里的人工湖边慢慢走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吹到脸上的风已经略显冰凉，宋交时这才像恍然清醒过来，他在寒风中无声地打了个哆嗦，把自己灰色的大衣衣领合拢了些，不自觉弯下了腰背，整个人在瑟瑟的寒风中愈发显得清瘦。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信息非常简短，只有两个字——“回来”，来自他的alpha父亲。

宋交时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心，在残阳中走向了校门。

他该回宋家了。

和“体面”、“尊贵”这种可笑的贵族讲究一样，“规矩”这两个字，宋交时从小听到大：它是家族中绝对权威的化身，代表着自己alpha父亲不容挑衅的地位和权柄。

宋交时讨厌这儿，这栋华美的别墅像极了一座精致但空洞的坟。万幸的是，亚尔维斯没有要跟自己一起回去的意思，否则局面怕是要更虚伪也更复杂。

单是想想，宋交时就觉得疲惫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