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1 / 2)
向阳小学占地面积不大,只有两栋教学楼,一到四年级都在最前面的杨帆楼挤着,这会儿正是下课的时候,走廊里闹哄哄的。担心学生会走错教室,各班的班主任在小广场等着,确认学生们来齐了才带队进教学楼。
这学期岑淑婉要带毕业班,但提前跟领导打了个招呼,分班抓阄的时候有心把陈牧也和鹿桃分在一起。
带他们的是位有资历的老教师了,脸上皱纹遍布,架着一副银边眼镜,穿了件合体的旗袍,乍一看十分温柔。
按照规定,家长们不能跟着进入教学楼,鹿桃依依不舍的向后望了一眼鹿茂勋。
他冲她招招手,让她不要害怕,照顾好自己和小哥哥。
陈牧也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歪头用眼神询问她还好吗。
初来乍到,一时半会谁都适应不了。
他紧了紧手,张嘴吐出几声气音:
别害怕。
鹿桃眼睛酸酸的,强忍下情绪,勉强笑了笑:“没事。”
然后拉着他跟上老师的步伐。
教室在一楼大厅左侧,进了门,孩子们做鸟兽装散开去抢位置。
前一天晚上,岑淑婉就这件事向鹿桃特地嘱咐过。
新学期开始,直到期中考试之前的这两个月,老师是不会换座位的。让她看准了中间一排正着数第四个位置,就选那儿。
鹿桃眼疾手快,拽着陈牧也直奔目的地,搁下书包,安稳地坐在位置上。
大功告成。
教室里闹腾了一阵子才选完位置,班主任在门口同没有离开的家长聊天,没有着急进来维持秩序,里面这一群还带着新鲜感的孩子们自己先熟络起来了。
坐在鹿桃前面的女生叫苏蔓,扎了个高马尾,梳的油光锃亮,露出光洁的额头。穿了条碎花吊带连衣裙,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有朝气。她回头找鹿桃聊天,问她家住在哪里,一瞥看见陈牧也,羞赧地眨眨眼,声音也小了几度:“你叫什么呀?”
陈牧也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低着头认认真真帮鹿桃系书包带——
都怪她刚才手欠,扯开了自己又不会绑。
苏蔓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暗暗的犯嘀咕:这个小男孩儿长得真漂亮,鼻尖竟然是有点弧度的,像只易碎的洋娃娃。
陈牧也仍然没回答,但这回倒是把头抬起来了,瞅了她一眼,接着收回眼神,把书包放回鹿桃的桌洞。
苏蔓有些不开心,觉得他很没礼貌。
鹿桃倒是一如既往的健谈,主动道:“他叫陈牧也。”
苏蔓闷闷地“哦”了一声,转过头又去找前面的人聊天。
这会儿班里的人还没来全,大半的位置还空着,但气氛却打得火热。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好奇心大抵都很重,到了新的环境,遇见一群新的伙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苏蔓的同桌是个胖乎乎的小男孩,鹿桃一看见他就想到周俊豪,觉得特别亲切,主动伸手拍拍他的背脊,跟他搭话。
聊到最近热播的动画片,苏蔓终于忍不住,也转过来加入话题。
整个闹哄哄的班里,安静的只有陈牧也。
他背脊挺得笔直,坐在椅子上专注地听他们讨论动画片。他家里没有电视,陈高峰觉得电子产品对儿童百害而无一益,索性没有安置,再者,他把钱全部投资给了陈牧也,一整套家具买完,基本上也不剩几个子儿了。
陈牧也从前并没有对动画片产生什么兴趣,有时候鹿桃学习累了会偷偷打开电视看一会儿,还想叫着他一起,他也不为所动,但现在,鹿桃眉飞色舞的同另一个小男孩儿聊着他听不懂的话题。显然已经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他。
陈牧也想加入其中,可他不会说话,更不懂他们的话题。
陌生的环境让他不安,融入不进去的班级让他难受。
这里的一切都和陈高峰昨晚跟他讲的完全不一样,连鹿桃也变得不怎么搭理他了。
陈牧也垂下眼睑,胸腔涨得发痛,如坐针毡。
小胖墩注意到这个沉默寡言的新同学,主动过来跟他说话,问:“我叫王致,你叫什么?”
陈牧也轻咬下唇,因为自己不能说话而感觉窘迫,脸颊随之火辣辣的。
鹿桃从没有嫌弃过他是个小哑巴,但不代表别人不会,他到现在还记得周俊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的表情和语气。
他开始忐忑,甚至想躲避王致的视线,却听见鹿桃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帮他做自我介绍:“他叫陈牧也,放牧的牧,也是的也。”
王致点点头,打量地看了他几眼,似乎在疑惑他怎么不跟他们交流。
是因为害羞吗?
男孩子有什么可害羞的。
苏蔓见他也没搭理王致,心里稍微舒服一些,继续跟鹿桃讨论铅笔盒上的机关。
王致跟她们小女孩儿没什么话题,想跟陈牧也说两句,可他好像没有交流的欲望,连嗯一声都不愿意。
他兴致缺缺地回过头,打算找其他人聊“奥特曼”,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王致回头趴在桌子上抬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陈牧也。
陈牧也一骇,条件反射似的仰了下身体,靠着背椅,警惕起来。
鹿桃发觉,问:“你们两个在干嘛?”
观察彼此的面相吗。
王致没有理睬她,脱口而出,问陈牧也,“你是不是哑巴啊?”
他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的小朋友对八卦的嗅觉百分百灵敏,闻言立刻转过头凑热闹。
目光如炬,刺的陈牧也大脑嗡地响,一下子失去了反应能力,怔怔地呆坐在椅子上。
鹿桃的脸色霎时垮了,不乐意地嚷:“你这人真没礼貌,你才是哑巴呢!”
王致还振振有词地:“那他怎么不说话?”
鹿桃梗了一下,接着比他更理直气壮地道:“他只是不想说而已。”
王致摊开双手,“那还是哑巴啊……”
“你!”鹿桃脸蛋涨的通红,气得跳脚。
旁边的苏蔓被她吓到,生怕他们起争执,拉着鹿桃,帮她说话:“王致,你真的很过分。”
王致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过头坐正了。
鹿桃还想跟他理论,但陈牧也从桌下抓住她的手,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她,看得鹿桃鼻子发酸,想替他哭一场。
陈牧也并不是第一次被人取笑不会说话,这是事实,没什么可辩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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