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涅斯之吻(1 / 2)
“真可怜,你怎么躺在这里?”
眼球微微转动便感觉一阵酸疼,他看着身前的男人缓缓道:“我得病了,先生。雇主不愿意做赔本买卖,把我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水沟中躺着不少人,几乎没了声息,只有这位下半身溃烂的中年男人还有□□气。
但是天色低沉,夜晚将会有场暴雨。到那时水流将会把城中所有死物冲刷干净,也包括这条水沟。他们会被冲到河里,沉下去,或者就那样飘到海洋。
“请不要站在这里了,先生,这样脏乱的环境疫病会很快找上您。”
“你之前的工作是什么?”
“管家,先生。”
“就是说你很会照顾人,是么?”
“大概吧。”
“愿意跟我走么?”
“什么?为什么?”
“我正缺一位这样的人,跟我走,今后我就是你的雇主。”
“可我……”
他想说不行,他走不了了,死神今夜就会把他带走,更何况没人可以治愈这种疫病——他躺在这里两天,这片区域就死得没剩什么人——哪怕是城中最德高望重的医生也无计可施。可他奇迹般发现自己失去知觉的双腿重新充满力量,沉重的胸腔变得轻松,他好像变得年轻,可以穿上最重的盔甲拿起最长的铁剑也不喘气。
他惊觉身体神奇的变化,涌上的力气因过于激动而无法使出,致使他扑通一声跪在那人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这人说话时慢条斯理,却不像那些权贵傲慢刻薄。
“西德里,先生。”现实如同梦境,一切发生得太快难以置信,他回答完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会儿,抬眼看看人,依旧站在眼前,神情如同神明般慈爱悲悯。
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先生,从今往后,西德里就是您最忠诚的追随者!”
记忆如潮水涌入又倏地退回,那是西德里过去曾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一切恍如昨日一切毫无变化,可过去终究只是过去。他们身处于不同的时间,难以逾越的时间鸿沟算不得玩笑。昨日酿造的遗憾尚且有追回的希望,如今几百年的沟壑却是仅有的机会都不存在了。
那是一扇穿不透的无形之墙。
所以,还是不同的。
伊塔洛斯跟西德里不同,他的过去跟现在也不同。
这不是他的世界。
伊塔洛斯不认同管家的观点,不想再做理会。要不是他们曾经的身份,他连他们的脸都不想瞧见。挥手让人退下,
宅邸静得不像有人存在,房间里更是。烛火燃烧到底部,熄灭后冒出一缕白烟,窗外的红色月光渐渐爬上茶几,像吞噬的火焰,这一刻才感觉到时间在变化。
沉寂中,有只手于他手腕旁侧放下红茶杯。在同样的角度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它们拿放姿势相同,指节长度相当,他找不出第三个理由来证明那不是自己的手。
一个声音凭空出现:“你回来了。”
伊塔洛斯充耳不闻,再次伸出的手落了个空。他顿住,目光长久停留在茶杯稍稍往右的位置,那里本该有什么存在,能够很方便的取下什么。手指顿了顿抚上桌面,光滑整洁的木质没有长期放置东西的痕迹,但他的确觉得这红茶差了点什么味。
“外面天气太糟糕了,来喝点红茶吧。”
几近透明的虚影缓缓走入月光,站到窗前。像一团调色盘上扭曲的废色。
他起身来到虚影的位置。
三楼的视野可以俯瞰整个庄园,天气好时,甚至能看见极远处的雪山山脉。只是眼下时至半夜,天幕边缘只有三个巨大而诡异的圆月。
垂眼回到近处,庭院散落几个水池,树木与高大植物屈指可数,倒是有片环绕的树林,不过要在远一些的位置。多数是低矮花丛,庄园左侧则被花藤遮掩,穿过它后是草地与湖泊。
通往□□的花圃小径来了人,那人并不是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以穿过小径为目标,在这可怖幽深的色调中,一步步朝更深远走去。
“雨很大,你有被淋湿吗?”
眨眼间暴雨布满天地。
伊塔洛斯感到一丝疑惑,为这道不明所以出现的令他感到熟稔的声音。
下一刻,冰冷的液体顺着窗栏蜿蜒而进,透明水色如同幽灵那样缠绕上他手指。它们涌进来淹没房间。
好了,现在他被淋湿了。伊塔洛斯想。
“你还有脸回来?”
炸裂尖叫轰然而起,重击耳膜,在此后声音成为一条被厚布遮盖的尖锐细线,混混沌沌失去细节。
油灯在踏进房间的那一刻熄灭。它亮时郁封看不太清房间里的物件,熄灭时的瞬间倒是一闪而过许多东西。
比如天花板角落悬挂着的,长着数条腿的生物。伴随某种沙沙声,有点像响尾蛇的尾巴晃动。
郁封重新拧开油灯,想要一探究竟。但那东西在光亮起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闷响,随后咕噜噜滚进床底。四周又陷入黑暗。郁封顿了顿,没再拧开灯,而是踏入不知何时变得泥泞粘稠的地板。每走一步都在下陷,但还是安全来到床边。他将油灯放到矮柜,接着往上一躺,也不去管周围奇怪变化的环境,总之,在失去视觉与听觉的情况下就这样入睡。
片刻宁静。
沙沙声在他入睡后逐渐清晰,变为了另一种清脆的曲调。八音盒舒缓地演奏,如同哄睡疲倦不安的旅人。芭蕾舞小人的投影浮现在墙壁上旋转,一圈又一圈,但房间里并不存在八音盒,也同样没有光源。
一声尖叫打破寂静。随之出现的,是种令人四支僵劲的悚然寒意。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这种被死亡笼罩的感觉就消失得无踪无际。
接着,隔壁又响起几声沉闷巨响,随后是门被用力甩上。
伊塔洛斯推门,他的支配者目不斜视,面若冰霜走过。明明是客人却毫无身为客人的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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