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二月初,天气开始回暖,临近初寒料峭,院子里的槐树枯枝有发芽的迹象。
院外正中央挂着一块匾额,“听霁风处”四字提笔苍劲,是房屋主人亲笔所书。
低头扫了眼踩在脚下的鹅卵石路。
铺设方式跟沈家祖宅其中一条路很像,因为出自同一人之手。
稍有不同的是,一条是建造,一条是修补。
把行李箱搁置在棚檐底下,裴矜拉开房门,抬腿迈过门槛。
刚阖上门,转头便看到杜严清站在椅子上面擦拭画框。
动作缓慢,鼻梁架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在框面折射出一道亮光。
“您慢点儿。”裴矜三步并作两步靠过去,伸手扶住椅子边沿。
“这些事交给我和程郁去做就好了,您何必费这个心。”
见到来人是裴矜,杜严清不觉奇怪,笑道:“整日在家闲着,找些事情做,正好可以松松筋骨。”
裴矜温和提醒,“这些事做起来有点危险。万一摔到哪里,您左右没个人照顾,到时候怎么办。”
“你们两个呀……上次程郁那个臭小子过来,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们是担心您。”裴矜无奈笑说。
闲聊几句,裴矜扶着杜严清的胳膊往客厅走,来到朝阳一面的茶桌就坐。
坐在对面的蒲团上,熟练地点火煮水,将沸水倒进紫砂壶。
洁具的空隙间,听到杜严清问:“这次过来准备什么时候走?”
裴矜佯嗔,“才刚来,您就要赶我走。”
“胡说八道。”杜严清白了她一眼,“你们一年到头来不了几回,我是巴不得你和程郁多来看我。”
“陪您待两天再走。”
“那敢情好。晚上我给你包饺子,正好尝尝我新调的饺子馅。”
“好啊。”
几盏茶的功夫,两人聊了不少。
天色渐暗,杜严清简单交待两句,扭头便去了后院,打算到蔬菜棚里摘几颗新鲜时蔬,用作晚上的炒菜食材。
裴矜在客厅坐了一会,觉得无聊,起身走向隔壁书房。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园林模型设计室。
杜严清是当代很有名的园林大师。
十年前隐退,之后移居到这里。
和杜严清认识,其实不算偶然。
十年前这里还是一幢废房,裴父是当年负责建造新房的包工头。
那年裴矜九岁,每天放学都会来这边等父亲完工后一起回家。
杜严清来这里的频率不多,但每次过来都会教她学画画、做简单的设计图。
裴矜对这位长辈很是敬重。
后来工程完成,她再没见过杜严清。时隔许久又见,是在父亲的葬礼上。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是她的伯乐、老师、朋友、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而程郁是他另外一位徒弟。
她和程郁相识就是在这间书房里。
回过神,裴矜被立在红木桌上的园林模型吸引。
实在是很精致的模型,一院一廊一景,曲径通幽,制作技艺精湛。
自顾自欣赏片刻,收回视线。
看到不远处放着模型的平面设计图纸。
随手拿起,翻阅几页。扉面有张活页图纸突然露出来,掉到地上。
裴矜弯腰拾起,等看清上面的设计内容时,不由愣了下。
是沈贺舟开的那家私人会所的设计图。
目光移到右下角。
简单一个“沈”字,加上落款日期,字迹潦草纵逸。
没等她思考太多,余光注意到杜严清的身影出现在书房内。
“先别看了,等吃完晚饭再看。”杜严清说,“过来包饺子。”
裴矜将画册放回桌上,“好,这就来。”
过了两分钟,裴矜洗完手,在餐桌旁坐下。
杜严清已经调好了馅,正在擀面皮,边擀边问:“对了,程郁那小子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裴矜拿起面皮,轻声回道:“前段时间跟他打了个电话,他最近没在清川,我也就没想着叫他一起。”
“可惜了。你们还不如一起来,省得我下次还得再包一次饺子。”
裴矜逗趣着说:“下次只能您自己包了,他可不会包饺子。”
闲聊几句,裴矜换了话题,“我刚看到一张图纸,上面标了个‘沈’字。”
“哪个?”杜严清思索几秒,“噢……你说行濯那张设计初稿啊。”
“……嗯。”裴矜答得含糊。
“那张一直放在那里,之前也没见你问过。怎么突然想到问起这个了?”
“没……就是突然觉得设计得很巧妙,有点好奇。”
“行濯的确是个很有天赋的设计者。不过可惜了。”杜严清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
“听说他后来封笔了。”杜严清惋惜地说,“他不是我学生,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我还以为他是您学生呢。”
“我倒希望他是。”杜严清顿了顿,“他那张稿子,是前几年他老师拿过来的,让我帮忙提提意见。我看着不错,就把那张留存了下来。”
对话到这里结束。
两人没再提有关于沈行濯的事。
杜严清放下擀面杖,看她,“再过两周是你母亲的忌日,今年还提前两天过去陪她吗?”
捏着饺子皮的手顿住,裴矜摇了摇头,“当天过去。今年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杜严清没继续往下问,而是嘱咐道:“虽说死者为大,但是活着的人也得活下去。”
裴矜懂他的意思,安慰说:“您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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