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 / 2)
黑色汽车行驶在夜晚的马路上,冷风顺着留了一道小缝的窗户渗透进来,吹在俞澄的额前,让她的大脑十分清醒。
俞澄微微偏头,看着车窗外走马灯似的往后退的树影,才有一种自己坐在越骞车上的真实感。
她借着余光偷偷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对方正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地开车,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她悄悄松了一口气,一直坚硬挺直的脊背也弯下来,放松地靠在身后的座椅上。
车内没有熟悉的香樟花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烟草香调。不是烟卷燃烧产生尼古丁的辛辣刺鼻味,而是经过种种香料调配后独有的苦涩味道,深沉又温柔。
她抬起头看向斜上方的车内后视镜。
变了又没变。
镜中的男人比起当年成熟不少也更显消瘦,眉眼中的肆意与骄傲经过岁月沉淀,转化为沉稳与淡然,一样有魅力,一样让她心动。
但俞澄知道,这个人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从九年前她只给他留下一句狠话开始,从她放弃自己的志愿任凭父母做主开始,从那张长期病假条开始。
回过神来,与一道视线相撞,原来在她不经意间,已经走到了红绿灯的路口。
不知为什么,男人琥珀色的眸子在后视镜内仿佛格外明亮,像是看中猎物的豹子般直勾勾地盯着她,俞澄心里有些慌乱。
两三秒钟后,越骞的视线从后视镜转移到俞澄身上。
两人对视,一言不发,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临近大学的红绿灯间隔是99秒,平日里觉得不够用的时间在此刻显得格外漫长。
偶然遇到,对方主动提出让她搭个顺风车,那确实也该她主动找个话题拉近一下关系。
但是说点什么才显得不那么突兀呢?
还没等俞澄在脑子里组织好语言,并完美地演绎一遍,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头顶的天窗玻璃上。
有了。
“下雨了。”
“偷看我?”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在狭小的空间分外清晰。
偷、看、我?
什么东西?
俞澄忍不住扭转身体,往后面的座位看了一眼,确定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后,疑惑开口:“我偷看你?我?怎么可能?”
“嗯。不是你。”前方的指示灯由红变绿,男人的手熟稔地操纵着方向盘,补充道,“是后座的两位好大哥。”
越骞的语气中带着轻笑,但还是让俞澄暗自咽了咽口水,两只手紧紧攥住放在腿上的帆布包。
是的,当代唯物主义女青年俞澄,一怕黑,二怕鬼。
“我逗你呢。”
“我知道。”
气氛恢复到最开始的宁静。
因为没有雨刮板,两侧的车窗外蒙上一层小水珠,里面则有一层薄薄的水蒸气。俞澄伸出一根手指,大脑放空地勾画两笔,下意识的动作有了雏形,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心虚地将笔画擦去,而后扭头看了越骞一眼,掩饰般开口:“还没问,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你是指哪方面,”男人的语气淡淡的,“事业?生活?还是感情?”
“就都有”
“事业还行,生活还行,感情不行。”他停顿一下,又补充道,“你呢?”
“我?事业还行,生活还行,感情还行。”
话音刚落,一直平稳前进的车有了片刻的轻微颠簸,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还是被俞澄捕捉到。
她此刻全然忘记一开始的窘迫,一条胳膊搭在窗框处,手掌撑着头,侧过脸看向越骞,“怎么,听到我感情还行心里不平衡了?”
不是,她不是想说这个。
越骞驰骋商场多年,早已习惯万众瞩目的感觉,面对俞澄的灼灼目光,他镇定自若:“那倒没有,祝你幸福。”
无比平静的一句话,却又充满力量地砸向俞澄,让她将还想说的,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才不是这样。
明明那句话只是想在越骞的面前扳回一局,却像鹦鹉脚上的镣铐一样将她锁住,让她动不了身开不了口。
沉默片刻,俞澄的脑海里已经上演一场又一场的狗血剧情,她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无厘头的台词甩出去,嘴唇微动。
“到了,下车。”还没等她想出一个合理的挽救措施,越骞已经冷冷抛出四个字。
到哪了?俞澄不记得自己有给他讲过地址。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那句话,他直接把自己扔在马路上?不能这么小气吧。
又或者几年不见,越骞已经变成了榜上有名的杀人狂魔,正准备雨天作案,再将她抛尸荒野?
‘咔嚓——’
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俞澄紧紧闭了一下眼睛,而后微微眯开一条缝,低头看去。
唔,虚惊一场,越骞只是帮她按开了安全带的按钮。
她小声道了句谢,从帆布包里取出一把折叠伞,右手准备掰开车门把手,直接冲出去,不成想,被一只大手牢牢捏住命运的后脖领。
“嗯?”俞澄转过头,疑惑地看向始作俑者,眉梢微挑,表示询问。
“这么大的雨,你那小蕾丝花边能遮得住你的头吗?”
俞澄窘迫地看向手里的伞。
准确来说,这是一把带花边的晴雨两用伞,很小,但也不至于遮不住头。
“能啊。”
“嗯,对。”俞澄并不认为越骞能轻易认同自己的想法,果不其然,“伞嘛,小雨不用遮,大雨遮不住。”
“”
俞澄语塞,车门已经被她打开了,一时间进退两难,她开始后悔最初头脑一热上了贼车。总归都是会淋雨,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总好过在这里坐着,尴尬地两两相望。
“等着。”
越骞留下一句话,下了车,冒雨绕到后面,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把伞,这才走到副驾驶的位置。
一件黑色大衣扔进了俞澄怀里,“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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