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头(2 / 2)
长公主即将从西域大兴隆寺回京一事并未过多宣扬,大概只有礼部筹备相关仪典的官员才知道内情。
这位长公主殿下虽常年不在京中,可她是当今陛下的同胞妹妹,太子殿下的亲姑姑,手握督国掌政的大权,可谓是大周朝一等一尊贵的女人,其地位与声望,恐怕连皇后都要逊色三分。
果然,听见长公主即将回京的消息,周遭围观群众也一片哗然。
陆明时皱眉,“她如何知晓长公主的事?”
沈元思道:“莫非她真是长公主的人?”
罗锡文心中同样惊疑不定,再看孟如韫的长相气度,绝非小门小户的农商之女,她又敢在街头毫无顾忌地骂及朝中四品官员……
莫非她真的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
孟如韫见他神色开始不自然,又恰到火候地补充道:“长公主殿下向来惜才爱民,在大兴隆寺时就广布佛缘,救苦救难。对咱们临京的读书人,只会更加厚待,必看不惯仗势欺人的行径。”
罗锡文慌了,但仍色厉内荏:“我何时仗势欺人了,明明就是他偷……偷……”
“掌柜的,这位小先生可是在你店中买了价值二两银子的砚台?”孟如韫摆起架子,头也不回地问躲在人群里的掌柜。
掌柜再怕事也不敢敷衍长公主身边的女官,忙走出来行礼作揖,“回女官大人,是的。”
“他以何钱财付账?”
“回女官大人,其中一两银子是一千个旧铜板,用破麻绳穿着。还有一两银子是……是……”
“是什么?”孟如韫冷冷觑了他一眼。
掌柜的硬着头皮道:“是官学府奖掖学生发的鱼形锞子。”
朝中重臣官服上佩金银鱼袋,于是官学府便打造了许多鱼形锞子用作对优秀学子的奖励。此种奖励不易得,锞子的意义大于银子本身的价值,学子得了后多是小心收藏,很少有人拿出来作银子用。
凭罗锡文那满腹草包是不可能获得鱼形锞子的,掌柜的此话一出,便是围观的七岁小孩也明白,这钱是陈芳迹自己攒的,与罗锡文没有半毛钱关系。于是大家都对着罗锡文指指点点起来,逐渐开始有人出声骂他“无耻”、“下流”。
孟如韫垂眼冷笑。大多数人其实自始至终都知道陈芳迹没有偷钱,只是看她这个“公主女官”给他撑腰,才站出来声张正义。
不过即使虚伪,声张也比不声张好。
罗锡文被孟如韫一吓,又被人群的气势一压,一点嚣张的气焰都支棱不起来了,转身就要跑,被孟如韫喝了一声:“站住。”
罗锡文脚下一滑。
“道歉。”孟如韫冷声道。
罗锡文转头瞪她,“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你也别欺人太甚。你也不过一个女官罢了。”
孟如韫慢悠悠道:“罗公子大可拼着罗家全家的性命来与我计较。长公主奖掖后学,你在这儿欺民霸市——知道大不敬怎么判吗?若是刑部效率高,不用等秋后,罗家就有满地新坟了。”
这话给沈元思听得直乐,以扇掩面对陆明时道:“这小妮子不得了,满朝文武都是她的后手,看罗锡文这屁滚尿流的样子,我看让他下跪都使得。”
陆明时淡声道:“你不觉得她知道的太多了吗?官场上的老油条都未必比她更会拈轻拿重,就算她是长公主的人,也不至于此吧。”
“你说的对,”沈元思一合扇子,“这是个妙人啊。”
陆明时瞥了他一眼。
罗锡文思来想去,咬牙切齿地转过身,飞快地对着孟如韫一揖,“小人不识女官大人,冒犯了,抱歉。”
“还有他。”孟如韫把陈芳迹推到面前。
罗锡文又是飞快一作揖:“误会了,对不起。”
陈芳迹看了孟如韫一眼,见她点头,哽着嗓子道:“嗯,我原谅你了。”
“女官还有什么吩咐吗?没事的话小人先退下了。”罗锡文干巴巴地问。
孟如韫冲着地上的砚台抬了抬下巴,“赔钱。”
罗锡文又忙掏出二两银子来,见孟如韫再无其它吩咐,转身带着家丁灰溜溜跑了。
围观群众大多是附近书院和官学府的穷学生,见一清丽出尘的“女官”为无辜的穷学生撑腰,喝退恶霸,都十分激动,纷纷鼓掌叫好,对孟如韫鞠躬作揖,齐声道:“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女官大人福寿安康!”
孟如韫借着长公主的名头是为了吓走罗锡文,对方越恶霸她越要撑得住场面。可眼下众人深信不疑,对着她就是一番长拜,孟如韫心里后知后觉开始不自在起来。
只是吹破的牛皮也得憋着气,这气儿不能在这儿漏了。于是孟如韫清咳了两声,不紧不慢地对众人训诫道:
“君子重节,不以物移,不为势偃。尔等读书人,皆是清贵士子,此清,乃心明目净之清;此贵,乃金银不换之贵。望尔等无论贫贱富贵,或处寒庐或据庙堂,都能不失此清贵心,不妄尊威势,不欺贫凌弱。如此,方能为民之父母,国之栋梁,不负长公主的期望,不负陛下的期望。尔等可明白?”
一番话既不倨傲又不过谦,闻着心服口服,作揖更深,齐声道:“我等谨遵长公主殿下教导!”
孟如韫“嗯”了一声,“行了,各自散去吧。”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孟如韫这才发现站在角落里围观得陆明时和沈元思,和陆明时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孟如韫的笑直接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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