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海棠花败,方沁使人移了蔷薇栽在园中。
自街上回来,丹筝便总朝岚鸢打眼色,打趣小祖宗的心不在焉。
她在背地里和岚鸢说那小官人是如何高大挺拔,如何品貌非凡,言谈举止又如何与府上两位爷全然不同。虽说也是个玩世不恭的主儿,却比大爷落拓,比二爷持重。
岚鸢越听越心惊,说她们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应允了小祖宗出府,无事发生倒罢了,偏惹上这么一个。
非但如此,方沁还与那雀鹰杠上,将先前那几张展翅高飞的全烧了,又画过一张贴切的驯鹰图方才罢休。
岚鸢悄悄对丹筝说:“小娘子就是死犟,牛脾气,自己和自己置气。”
丹筝小鸡啄米地点头。
外间来了人,是鸿院的大丫鬟,说过会儿其大爷要来给姑姑问安。
方其玉是稀客,他吏部事忙,鲜少在内宅露面,若非要事不会前来,听他要来,真格的有些惊喜。
方其玉大方沁十六,就是生一个她都不难。小时候还可以明目张胆管他叫其哥儿,长大他成了养家人,便改口叫他的字。
“开阳,你来的正好,我沏了白毫银针,倒与你尝。”方沁坐在塌上亲手为方其玉看茶,清亮的茶汤潺潺入杯,“岚鸢,给大爷取些腌桂佐茶。”
“不必麻烦。”方其玉来时行色匆匆,虽已换上青灰常服,但不难看出回府不久,有些气喘,两颊也稍显酡色。
方沁刮刮茶壶盖的茶沫,不解抬首,“回来得急?”
“不急,是天热。”方其玉与方临玉有六成相像,轮廓比方临玉更坚毅,瞧着也更坚实可靠,只是今日他如操左券的沉稳被失措取代。
“姑姑,昨日我收到浙江来信,伯瑜上月谢世了。”
茶壶与紫檀木几案触碰,发出叮铃响动,一如方沁心中震荡,“他年初坠马,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去了也是解脱,只可怜了静雪,还有芸姐儿荃哥儿。”
一室戚戚,谁也没了饮茶的心思。
“眼下芸姐儿十六,还未谈婚论嫁,荃哥儿年纪更小,才刚进私塾念书。”
听方其玉此言,方沁凝视茶桌红了眼眶。高静雪是她长姐独女,嫁到了杭州,夫家是富庶的船商,丈夫周伯瑜就是周家嫡长。
眼下人死如灯灭,周家这盏长明灯却不会就此将息。周家嫡系除却荃哥儿,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的三叔。
当初伯瑜摔马,周家便频繁写信过来,巴不得方家把荃哥儿接了走,好让周家家业都落进伯瑜的三叔手里,高静雪孤身一人斗不过他们,还不知会被怎样处置。
方沁不知所措,由衷想要帮她,“咱们将静雪接了来吧,她一个人在杭州怎么活?”
按理说,这事该高静雪娘家来做,可高家现在的掌家人已是高静雪的堂哥,此人在山西任职五品地方官,路途迢迢不说,负担三个人口也并非添三双筷子那么简单。
方其玉颔首,“我早些将信送出去,周家要是不放人,我就派人去接。”
周家当然愿意放人,周伯瑜的三叔手握周家织造命脉,满眼都是周伯瑜手下的造船厂,周伯瑜一去,恨不能一夕间归拢了权柄,将周伯瑜名下的产业都牢牢攥进自己手中。
方沁让人收拾了小澜苑的偏院,腾给高静雪一家三口。
迎高静雪这日是个雷雨天,一架马车拉着娘仨,一架马车拉封着七八层油纸的樟木箱,撵着水波自青石板那头过来。
方家女眷都在前厅等待,等车声响起,便使门房打伞将人接进来。高静雪牵着姐弟两个,在伞下给老夫人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时两膝泥泞,泪眼婆娑。
老夫人在崔慧卿的搀扶下将三人带进门,“好孩子,你受苦了,往后你便将这儿当成南京的娘家,你这是回家来了。”
高静雪擦了眼泪,拉过荃哥儿和芸姐儿:“叫老夫人。”又转向方沁,“叫姨姥姥。”
荃哥儿年十岁,脆生生叫了人,芸姐儿却是比方沁还大出一岁去,叫了老夫人,怔怔瞧着眼前还没自己高的小姑娘,怎么也叫不出口。
高静雪牵着两个孩子,将周芸往前带了带,“叫人呀,这是你姨姥姥,是我的小姨,可听明白了?”
周芸点点头,细声叫了方沁一声姨姥姥。
方沁笑着拉过她的手,没什么温度,冷雨里冻得冷冰冰的,“我生下来辈分就大,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么叫我,你要是不习惯,不那么喊我也是可以的。”
崔慧卿适时插话,“这可使不得,坏了规矩。”
高静雪引过两个孩子,面向崔慧卿和袁碧莹,“这是你大舅母和二舅母,给舅母见礼。”
两个孩子都乖乖见了礼,袁碧莹笑着应下,仰头看看灰蒙蒙的天,“好了好了,大雨天在这儿吹风,都不怕吹病了是不是?”
老夫人咳嗽两声先回了听澜院,说好晚间大家都到听澜院的花厅用饭,热闹热闹好给高静雪接风,等大爷二爷下值回府就开席,都得穿得漂漂亮亮的去。
方沁带客人来到小澜苑,荃哥儿忽然抛高了小脸瞧她,“姨姥姥,你为何这么年轻?你真是我姥姥的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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